新詩真的是一場失敗的實驗嗎?
梁平
流沙河先生是《星星》的前辈,也是我敬重的先生,一如健在的白航、石天河、叶延滨、杨牧、蓝疆们。
沙河先生日前在省图书馆的讲座上关于“新诗是一场失败的实验”的发声,我没有机会去聆听先生的讲座,不能判断是否是新闻报导的猎奇或者误读,但是我相信这样一个判断,毫无疑问是“失误”的、甚至是“粗暴”的。
中国新诗的出现从“五四”发轫以来的近百年的历史,它并不是在古代诗歌样式上的“实验”,而是历史推进、社会发展、汉语革命的一个必然的进程,这是一个常识。新诗的发展走过一些弯路、进入一些误区,比如全民的诗歌运动、社会的诗歌高烧以及新诗本身的跑步、行走、立正、稍息,乃至某个时间段上的倒退,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就像一个人的成长,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一辈子不生一场病。
依照新闻上的报导,先生以否定曾经给自己带来祸害、荣誉与光环的自己的新诗为代价,否定整个新诗的发展与成就,这就试图从客观上堵住我们这些后生们的嘴。而事实是,尽管沙河先生一生并没有写多少新诗,他为数不多的新诗已经因为那个时代的非诗因素成为一种记忆、一个烙印,我们谁也不能把它抹去。但这不能成为“新诗是一场失败的实验”的理由和佐证。
如先生自己所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写诗了、不写新诗了。饱学的沙河先生也许因为对新诗的某种成见,我也相信先生甚至很长时间没有阅读新诗了。以前的不说,那么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后的中国新诗,应该是比较陌生的,这又怎么能够简单的确定为“失败”呢?
这三十几年,尤其是新世纪以来,我还算得上是一个置身中国诗歌现场的人,我眼里的中国新诗是健康的、是不断进步而充满活力的。所谓“低谷”之说,所谓“寫诗比讀诗的人多”的种种非议,并没有阻挡中国新诗的向前发展。我认为中国新诗现在才真正回到了她应该会到的位置上了。中国新诗的几度高潮,要么是社会出了问题,要么是诗歌出了问题,这已经让我们亲历和目睹了,所以我们不能让诗歌再成为我们这个社会的“主要组成部份”而糟践了诗歌。作为一个具有几千年诗歌传承的诗歌的国度,我们需要的是一代又一代诗人们的不懈努力,需要社会包括媒体对诗歌的敬畏与尊重。
我一直对中国新诗的发展保持一种乐观。尽管沙河先生所指出的一些新诗出现的问题还存在,但是这只是新诗的片面、是某种现象而已。我感到欣慰、甚至惊叹的是,继朦胧诗、第三代诗歌运动之后,更年轻一代诗人对新诗所做出的新的贡献,他们在丰富汉语和增强汉语语义的弹性上,在现代性诗歌技巧的探索中所取得的成就。这样的诗人和作品可以举例列出一个强大的阵容。这里我没有贬低任何一个在他那个时代为诗歌做出过贡献的诗人,他们在他们那个时代用诗歌完成了他们的使命。我只是需要提醒,像我们这样上了年纪的人,现在要学会欣赏、学会接纳与自己诗学、自己接受习惯与好恶不一样的新鲜的呈现,而不是简单排斥,或者一棍子置于死地。因为,这样的教训我们实在是领教得太多了。
出差在外,看到新闻报导和几个地方赫然的关于新诗的标题,觉得有话要说,不吐不快,便写下寥寥数语,还望和我一个锅里舀饭吃的我的前辈沙河先生恕“童言无忌”。
(来源:《星星》诗刊新浪博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