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霾尚未散尽,太阳已经登顶,多么好的阳光,洒满我不足十平米的阳台。
赶紧将盆景搬出去,它们在屋里已憋了一个星期,现在见到阳光一定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杜鹃浑身颤抖,随着我的走动,情绪明显有些失控。野栀子打了一个寒噤,滴水观音表面平静,可叶子闪着绿光,兰草更是迫不及待,早已伸出它的龙爪……
怎么摆放这些盆景,这让我有些为难和苦恼。一字排开,这种小学生站队的方式,多么单调!围成一圈,难道我让它们做游戏不成?摆成爱心,分明有几分造作。那么排成长方形、正方形、菱形、三角形、梯形……任何几何形状,我都不看好。
众星捧月,我让它们谁为月,为什么是它,不是它,我拿不出说服自己的理由。
坐北朝南,或坐南面北。就这么几株盆景,我也要让它们分处等次,分处尊卑?难道我内骨子里还残留着封建?
让它们环绕我,难道我年过半百,还没有消尽权欲和野心?
那就让它们懒散些,再懒散些。我更懒散,斜倚一张木椅,手捧一卷闲书,嘴呷一杯淡茶,夹杂在他们之间,一起享受这比金子还珍贵的冬阳。
冬阳对我和盆景备加呵护,嘘寒问暖,让我微微发汗,我已好久没有这样汗颜……
冬天,一粒水珠从我窗玻璃上走过
掉队的雪,落单的霜,遗世独立的雨?我端详了又端详,猜测了又猜测,还是不能确定它的身份。
不论它是雪的一员,霜的一分子,还是雨的桀骜不驯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来到我的窗玻璃上,在我的窗玻璃上走出一条小径。倘若不是窗玻璃的阻拦,深夜寒气的打搅,它一定早走入我梦中。现在它被阻隔,像一声潮湿的呼唤,一声冰冷的叹息,一只清澈的望眼……
我不知道它想对我说什么,天地间尘世茫茫的感喟;它要给我带来什么消息,千里迢迢眼看就要送达,却终于化为遗憾;还是要塞给我一句问候,一个热吻,一个抚摸……
穿过寂寂长夜,栖息在我的窗玻璃上,闯入我揉开眼眸的刹那,它压抑不住冲动,摇摇晃晃,跨出一条弯弯曲曲的足迹……潮湿的汗,流淌的泪,载着熠熠晨光的体液。那一刻,我的血液举起旗帜和欢呼!
大路朝天,我走我一边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多么美好的愿望啊!可眼下的现实,却大相径庭。
大路朝天,我走我一边。可我的一边,常被无理挤占,掀起的尘雾将我覆盖,让我屏住呼吸,掩住口鼻,灰土灰脸。
我走我一边,可迎面射来的强光,让我目眩,溅起的泥浆让我斯文不存,繁星点点。
即便这样,我的一边,三天两头被挤占,隔三差五被堵塞。倘若挤占的,是暂时跑偏了道的爱情,我会心甘情愿地让路;倘若堵塞的是萍水相逢的友情,我宁愿绕道奉上我的宽容。即使不是,是迎面驶来的微笑,稍稍超速;是反道超车的救助,一路狂奔,慌不择道……只要给我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都愿意献出我的一边,让它马不停蹄,大道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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