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细小的灰白色的粉尘（组诗）
刘炜
我的一生太轻
一朵云，停下来
草尖上的露水
是夜晚遗失的钻石
将被泥土收回
风，是这个早晨温热的鼻息
像爱情，贴着脖颈
雨季，就要过去
干净的树叶，又将蒙上尘埃
在人世，为七情六欲活着
却要像蟋蟀，把寻偶的呼唤
装扮成乡愁
有些东西，就像是树顶的果实
最好还是等待瓜熟蒂落
昨天，是立起的骨牌
等待，与今天一起倒下
只有明天，还未立起
连死一次的机会都没有
我坐在河边，看流水东逝
一条船。顺水而下
大海是坟墓
我只要在云上写下姓名
大理石的墓碑太沉
我的一生太轻
那些细小的灰白色的粉尘
2014年的元旦
我打开窗户，坐在电脑前写诗
那些细小的灰白色的粉尘
在阳光下多么坦然
一部分跟随呼吸进入体内
昆虫一样一点一点地
啃着上帝分配的时光
让你无法拒绝
另一部分随阳光转来转去
等待黑夜，执行潜伏
有许多东西
就这样相伴相生
就像工业化,对自然的污染
就像城镇化，与原始农业的对冲
就像商家搭售的商品
你要爱情,就得预备泪水
你要空气，就得接受
那些细小的灰白色的粉尘
虽然，大部分的时间
它们隐藏得很深
就像疾病，肉眼无法发现
更无力抵住喘息的激流
就像生命之外的另一种细胞
要储蓄多少阳光才能照亮
当它们无意间成了肺叶上的寄生虫
透过一片绿叶的补丁，看见预料中的天堂
你摆弄着无措的双手
却总是徒劳无功
青春，是一节电池
青春，是一节电池
有着正负两极
就像快乐与痛苦
供给生命充足的电流
即便是黑暗的夜里
也亮着希望的灯
当两颗心靠近
彼此同时有了两节电池
就如同爱情
足以温暖一生
青春，是一节电池
凭借它的能量哭泣与歌唱
决不轻易悄悄消失在时光的走廊
当死亡降临
就是上帝取走了体内的电池
就是我们使完的青春
让躯体像儿时玩丢的一辆汽车
瘫在墙角，成了废物
如果真有来世
我要把今生浪费的青春
聚起，再使用一次
那怕只让生命多亮一秒
就这一秒
我相信已足以让爱人的窗口
走过一道闪电
月牙儿
我知道你来了，没有众星捧月
只听见芦花上的脚步
只听见芦苇摇晃河水的轻柔
触及故乡的软肋
一丝冰凉的疼，像风穿过骨缝
我枯坐在海堤上
模拟鸟栖息冬树的孤寂
静观内心，不再以歌声呼叫
潮水，在海里等待
心黑得比夜还快
我知道你来了
不管身上有多少伤口
你都会撕下白裙
细心包扎。就像包扎一截骨折的树枝
一片落叶的无奈
甚至，一个世界的炎凉
我知道你来了
我会爬上麦草垛
迎接，穿着婚纱的新娘
如果天上的星星被云遮蔽
就请点亮人间的灯火
对酒当歌
我知道你来了，月牙儿
亲人，我闭上眼睛把你挽留
就像挽留，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若我先走了
你也会云一样地飘来
只有故乡，才是亲人
四卯酉河蜿蜒进身体
抚着心跳，就像抚着黄海的波涛
蛙鸣，七月堤坝上倾泻的流水
绕过挽留的芦苇
颤动银色的荷叶，那是春天种下的翡翠
上帝让众多的露珠，在清晨聚集
该是怎样激情的场面
才能让泪水，闪动一场刚过的大雨
而脸颊，挪用了时光的涟漪
将白发与皱纹，捻成一根灯芯
点亮满天繁星
当轻风吹过，五月控制不住的麦浪
就交给新月收割
当我们老了，麦草垛堆成平原的山冈
所有的异乡，都只是朋友
只有故乡，才是亲人
可以，把我的一生收留
不用收据，彼此信任
这世界有点复杂
陈光标用16吨百元大钞
堆了几堵墙 ，摆阔
其实与经济普查没毛关系
我更喜欢圣诞节
一个女孩的三个愿望
一件新衣服
一本童话书
一个铅笔盒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
这不算愿望
我也有许多这样的愿望
这不是什么羞愧的事
新闻里说，一美国富翁捐完几亿家产
跳楼死了
我觉得奇怪，好不容易赚了那么多钱
为什么要全捐了
为什么要死呢
这个世界有点复杂
只有死亡，看起来最公平
让人心理平衡
走廊
从走廊的这头到那头
似乎有点慢长
教室，会议室，手术室，办公室
就在走廊的左边，也有可能在右边
我坐在走廊的塑料长椅上抽烟
脚步在我的头顶走动，上课的铃声
父亲躺在洁白的云里，嘴唇干裂
我用棉签濡湿他，求生的本能
阳光，在走廊的外面照耀
途经走廊关闭的门
背诵着神的手谕
然后，带领万物走向黑暗
当黎明来临，听到滂沱的雨声
有些事物回来了
有些成了黑暗的一部份
就像深夜的落叶，被猎杀的鸟鸣
在走廊里，我遇见一生遇见的所有人
与他们拥抱，告别
其实，他们都是昨天的影子
走廊的尽头除了阳光，已空无一人
若有麻雀飞过，走廊的窗玻璃
肯定会有一小块黑暗，怀念一样经过
冬日上午，向阳的半面山坡
我站在窗口，看半坡的枯草洒满阳光
平静地等待死亡，
一点看不出挣扎的痕迹
认命，是对人生最新的态度
在看到山顶的树之前
我先看见风一样的两只鸟
在树上时隐时现
就好像打情骂俏的小两口
在房间里跑来跑去
它们的幸福，可以长上翅膀
随时飞走，但它们不在意
它们只在意，这个洒满阳光的冬日的上午
这棵南方还绿着叶子的杂树
它们要给这个世界，秀出它们的恩爱
它们四处漂泊，每一棵树都可能是它们的新家
除了生命与爱，它们不需要更多的财富
这是鸟们平凡的生活
我在这个冬日的上午，最美的梦
只是在被琐事惊扰的片刻
那两只幸福的鸟
已悄然飞走
冬至
冬至，我反复地想起父亲
就像父亲,反复耕种一块地
我不善农事，二十四个节气能记得的
不多。父亲在的时候
总喜欢唠叨：春分与谷雨
而我知道芒种，完全是因为一本杂志
丰收与颗粒无收，在乡下只是两个平常的词
布谷鸟，走亲戚似地在村里飞来飞去
我不止一次，模仿过它的叫声
“布谷，布谷”，或者“麦割，麦割”
这是两个季节的心律，难免有点不齐
记得父亲临走之前，已经神智不清
喜欢站在镜子前叫自己：老板。老板。老板。
父亲，一直恨铁不成钢
说我不会赚钱，只会写几首破诗
父亲相信，死期有时能用金钱推迟
以这点来说，我确实是个不肖之子
父亲走后，清明成了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气
我下跪，叩头，烧纸
希望父亲的来生，不再为钱发愁
夹在春分与谷雨中间的清明
与冬至，或者只是父亲留下的十多公里怀念的短途
比异乡，到故乡要近
姓名：刘炜 邮编：518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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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箱：dafengliuwei2008@163.com
电话：18961952979
QQ：1012626139
刘炜，江苏省大丰市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在《诗刊》、《诗选刊》、《诗林》、<<星星>>、《绿风》、《扬子江》诗刊、《雨花》、<<上海诗人>>等发表诗作。作品入选<<2008年网络诗歌年选>>、诗刊社《2000年度最佳诗歌》、人民文学《2004文学精品诗歌卷》、央视《中外抒情诗歌欣赏》、《触动大学生心灵的101首诗》等。多次在诗刊社组织的诗赛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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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 0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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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 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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