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维娅•普拉斯(Sylvia Plath,1932—1963)是继艾米莉•狄金森和伊丽莎白•毕肖普之后最重要的美国女诗人。1963年她最后一次自杀成功时,年仅31岁。这位颇受争议的女诗人因其富于激情和创造力的重要诗篇留名于世,又因其与另一位英国诗人休斯情感变故自杀的戏剧化人生而成为英美文学界一个长久的话题。出版的诗集有《冬天的船》(1960)、《巨人的石像及其他》(1960)和《爱丽尔》(1965)。
巨神像
我再也无法将你拼凑完整了,
补缀,粘贴,加上适度的接合,
驴鸣,猪叫和猥亵的爆炸声,
自你的巨唇发出,
这比谷仓旁的空地还要槽糕,
或许你以神喻自许,
死者或神祉或某人的代言人,
三十年来我劳苦地
将淤泥自你的喉际铲除,
我不见得聪明多少,
提着溶胶锅和消毒药水攀上梯级
我象只戴孝的蚂蚁匍匐于
你莠草蔓生的眉上
去修补那辽阔无比的镀金脑壳,清洁
你那光秃泛白古墓般的眼睛,
自奥瑞提亚衍生出的蓝空
在我们的头顶弯成拱形,噢,父啊,你独自一人
充沛古老如罗马市集,
我在黑丝柏的山顶打开午餐,
你凹槽的骨骼和良苕的头发零乱
对地平线施以古旧的无政府主义,
那得需要比雷电强悍的重击
才能创造出如此的废墟,
好些夜晚,我顿踞在你的丰饶之角
左耳里,远离风声,
数着朱红的深紫的星星,
太阳自你舌部支柱升起,
我的岁月和阴影互相结合,
再也不去倾听寻找龙骨的轧轹声
在停泊码头的空石上,
张芬龄 译
边缘
这个女人尽善尽美了,
她的死
尸体带着圆满的微笑,
一种希腊式的悲剧结局
在她长裙的褶缝上幻现
她赤裸的
双脚像是在诉说
我们来自远方,现在到站了,
每一个死去的孩子都蜷缩着,像一窝白蛇
各自有一个小小的
早已空荡荡的牛奶罐
它把他们
搂进怀抱,就像玫瑰花
合上花瓣,在花园里
僵冷,死之光
从甜美、纵深的喉管里溢出芬芳。
月亮已无哀可悲,
从她的骨缝射出凝睇。
它已习惯于这种事情。
黑色长裙缓缓拖拽,悉悉作响。
赵琼、岛子 译
冬天的树
潮润的黎明,蓝黑水在进行蓝黑的溶化。
树群在吸雾纸上
看来象植物绘画——
记忆在增长,一圈叠一圈,
一联串的婚礼。
不知道堕胎和怨恨,
比女人们真实,
它们如此不费力地撒种
品尝着不长脚的风
半身浸入历史——
长满了另一世界的翅膀。
在这点它们是利达(1)们。
啊,树叶和甜蜜之母
谁是这些圣母哀悼耶稣的像?
斑鸠们的暗影在唱诗,而无助于解愁。
郑敏 译
(1) 利达被化身为天鹅的朱庇特所强奸。
七月里的罂粟花
小小的罂粟花,小小的地狱之火,
你不伤人?
你闪烁不定,我不能碰你,
我把双手伸进火中,什么也没燃烧,
瞧着你那样闪烁我感到
绵绵无力,多皱,鲜红,就像人的嘴唇,
刚刚流过血的嘴唇。
血淋淋的小裙子!
有些烟味我不能闻,
你的鸦片和你令人作呕的容器在何处?
但愿我能流血,或者入睡!──
但愿我的嘴唇能嫁给那样的创伤!
或者你的汁液渗向我,在这玻璃容器里,
使人迟钝,平静,
可它是无色的,无色的。
彭予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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