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吟（一）
一个二十一岁，弱冠已至的青年
抱着他的房子哭泣
他在等乌骓，等虞姬
等一条江，和它
身后索命而至的马蹄
他在等周瑜，等那久未归还的
十万支箭刃般锋利的尸体
他像个骗子，他跑到水边
洗自己的耳朵，他还拿着三叶草登高
——一个人也没有
大家都湿淋淋地站在山腰
他的额头隐隐发青，那是在他得知
他的亲人，抱着一棵老树
烧死在荒山上
他的朋友都去敌营了
他们在断桥，纤着沉重的松尾来回奔跑
在他与人间制造着
伏兵、死路，和一张张死者
暗青色的脸庞
他的皇帝下了谕旨
先自宫，再写完那本《灯草和尚》
他驱马逃至阴山，他多想
再次返回人间，那时明月高悬
将军赶着虏来的胡马
漫步在河滩
他口中的使节老了
光秃秃的，而他眼前是成群的
瘦骨嶙峋的悲哀的羊脸
那些无法描绘的胡马
那些近似狼烟般飘散的羊脸
——起风了，沙石疾走
他握不住牧鞭
他饮下了一杯浊酒
而他的房子在风中歌唱
那些蓬松的，披头散发的
在秋风中歌唱的茅草
房中吟（二）
春风会融化一切
它带着刀柄的锋利、垂下的
柳枝，我们双手捂着脸
倒映在水中的一切
而我在屋内，在我淫乐的桃花源
我多么像潜伏在生者间的
死者，多么像你多年前
就失去的儿子，你并不知情
这么多年，你的脚步那么重
你的耳廓肿了，总是幻听
总是把窗外的蝉鸣
变成刮胡刀盘踞在脸颊的
回音——它们由下向上
这好不容易站在树梢，沸腾着、被灼烧着
断裂了几十年的在地下的
热情，它们累了
趴在树上，蜕着皮，等着秋日的震颤
送他们下来，这多像你
某个无所谓的清晨无所谓地
站在镜子前，抹着发蜡，吹着口哨
准备一次黄昏前的出行 |
发表于 2014-2-11 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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