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人类历史》
文/芦工(老闷)
带着浑身的血污,
你埋着头,蹒跚地前行。
从不反顾身后的脚印,
你总把昨天隐入迷雾之中。
身后,横卧着死尸,
路旁,伏跪着英雄。
人们纷争着给你定义,
弄皱了多少个平滑的额头。
不息的长河,
万能的修补匠,
铁面的法官,
任人装扮的姑娘。
你把人从动物中分离出来,
漫不经心,拖拖拉拉,用了一千万个冬春。
你把人赶回兽群,
迫不及待,严肃认真,只消一个黄昏。
你造就着人,
像个恶作剧的孩子,
给有些人,懒得安装脑袋,
给有些人,马虎得丢掉了心。
有些时候,
你严肃得像个老人,
无情地剥夺剥夺者,
冷冷地嘲弄着万岁、伟大、不朽。
而对又一个血样的夕阳,
青年人埋怨着生活的单调和悠长。
你马上说:从来没有不变的事物,
高脚杯中正映出宿敌的笑脸,
亲生父子在身后攥紧了拳头。
抚摸着只字不留的帝王记功碑,
老人们感叹着人世沧桑。
你马上提醒:总还有些永恒的东西,
山顶洞人用贝壳串成了项链,
半坡的母亲把孩子埋在自己屋旁。
你总是这样搭配:
忠诚——愚昧,
文明——虚伪,
强力——凶残,
幸福——痛苦。
多么冷酷的二律背反,
贯穿于你的每一天。
你抖开无所不有的包袱,
慷慨地向人们分赠:
记忆和忘却,
希望和失望,
爱憎和冷漠,
挑战和顺受。
面对你
有的人,毅然割下了自己的头颅,
有的人,把孩子的心献上了祭坛,
有的人,抬着驴走了一辈子,
有的人,超脱得僵尸一般。
你粗壮的根吸吮了那么多的血泪,
为什么总摆出一付冰冷的面孔?
我诅咒你
你这不结果的老树!
19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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