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冬：写作的态度

李龙刚

　　禅告诉我们的生活态度是做什么都不要太刻意，刻意做一件事就与禅的本意相去甚远。对于一个致力于写作的人来说，写作同样如此，非要在写作的身上附庸太多的东西，那与写作的本身也是相异的。如：我写作的目的是为了名或利，或博人称赞，由此满足一种虚荣的心理。我以为这是写作的大忌。写作在我看来，是一种比较纯粹的行为，也是很简单的想法，因为我喜欢，因为我爱好，因为写作可以给我愉悦，还因为我可以在写作中体会无法言说的感觉与自由。至于成名成家，应该在这之外，与爱好与纯粹的态度无关。
　　一个想修禅的和尚问一位禅师，我一心向禅，看了很多的佛经，天天打坐念经，我还是不知道禅是什么。禅师拿起茶壶给和尚的杯子掺水，和尚大叫，满了呀，师傅怎么还掺？禅师答：你的杯子装满了水，我怎么掺得进去呢？从这个意义上说，修禅的态度是心里要空，不要有先见的东西，写作也如此，附加太多的东西又怎么可以致力于写作的本身呢。这里我想讲一个现实中的例子，它应该有一定的代表性。我的一个文学朋友，在学生时代就开始写诗，并且有一定的悟性，当时我编小报时，不时接到他寄来的诗稿，诗的语言与感觉都不错，诗味也正。因为此，他在当地就小有名气，别人叫他一声某诗人，他也欣然领受，时间久了也就成为一种习惯。我与他开始还有一些文学上的交流，后来可能他自认为水平已很高，加之他在一家省级文学杂志发了一篇小说，所以就与过去的文友生疏起来。当地一些文学爱好者把他当成老师与前辈崇拜，他的感觉就开始非常的好起来。眼里也少有视为平坐的人。后来他送我一本自费的诗集，我很仔细地阅读，技巧倒是比较熟练，但与他几年前写的相比，少了一种诗味与纯洁，多了一些诗之外的东西，字里行间有一种目空一切的自傲，还有一些刻意的痕迹。他原来的诗带有田野的清新，现在可能是因为进城的缘故，所以少了那份自然的味道，多了城市的世故。我以为这样的写作态度对他这样一个好的作者是致命的，几次想与他交流，但看到他眼里漂浮的神采，只好作罢。我们的来往也因此稀疏。
　　一个写作的人有成名的想法很正常，和尚想成为知名的禅师也没错。有道是：水到渠成。老子也说：道法自然。这需要一种孜孜以求的写作态度，也需要一种近于宗教信仰的虔诚。上帝离你最近的时候不是你想见他的时候，而是你心里一直应该有一个上帝，只要你具备一颗博爱的心，上帝就与你同在。所以，佛家有云，有心修道，无心成佛。这里说的不是对成佛无心，佛是和尚修行的最高境界，人人都希望成佛，但佛是在无心中修炼成的。这里的无心是指不刻意，不执着，自然而然修行，自然而然成佛。
　　这对于一个一心热爱写作的人来说，应该是一个比较好的启示，成名的条件是靠写出好的作品说话，写的东西不在乎多少，但得有分量，有厚度，经得起推敲与时间的检验。杜拉斯一部中篇《情人》闻名，博尔赫斯写的也不多。但他们的东西都是心血之作。把王小波作为一个非常出色的作家来衡量，写的东西也不算多，但他对写作的态度，却是值得我们借鉴的。他爱李银河是用生命，他写作同样用生命之水浇灌，他用自己的作品把自己写成一位知名的圈外作家，虽然在他生前是不被国内文学界认可的，但读者是最好的评判者，他们不以名气论高低。至少在我眼里，王小波是我喜欢的作家，也是我认为比较好的作家之一。当然这仅是我的个人观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不是证明自己有什么高见，我是敬佩这些作家们的写作态度与纯粹。他们把写作当做生命的一部分，通过写作提高自己的心境，丰满自己的思想，活在智慧人生里，通过这些，完成一个人一生的生命体验。有着这样心态与心理准备的人，身上就减少了负累，就可以全身心投入到自己喜爱的写作中去，也就有了自然而然写作的奇思妙想与内心深处灵感的闪光和令我们看后只有沉默的作品，而不是那些靠某种动机做出的文字。这就像一个画家与画匠的比较，一个是用灵感、思想与技艺创作，一个是用心思与技术制作，二者相去甚远。
　　我以为写作者的态度应该是智慧加勤奋，在写作中思考与感悟，从自己内心深处看清自己，正确认识自己。一个连自己都认识不清的人，能不能成为一个好的写作人是值得怀疑的。一个好的写作人，对写作的态度应该具有一股宗教般的虔诚，并且把自己所做的事看得纯洁，要耐得住寂寞，少浮躁，安得清贫，因为文学毕竟不是共同参与的群体活动，它完全是孤独的个人行为，别人无法走进你的世界。虽然你是乐在其中，别人看你也许是一种苦行者的行径。正因为有了这种沉浸在自为的世界里默默的行动，你也会从中体味到别人感受不到那种文字流泻的乐趣和写作过程中的快感。这些无言的乐趣，是那些存有机心与功利思想而写作的人无法享受到的。王小波在回答为什么要写作时，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相信我自己有文学才能，我应该做这件事”。这其实就是我们作为一个爱好写作的人对待写作的最好态度。我们应该做这件事，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