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 曲
暴雨刚刚停止。原野冷冷清清。一棵树下,或者另棵树下,黄昏的阴影落进花堆,紧接着一只蚂蚁花堆下爬出,另一只蚂蚁也从花堆中爬出。我听见一溜沙沙的蚁脚挪动的微响更为清晰,是数不清爬出落花中的蚁们组成的蚁群,它们络绎不绝地行走来到我的身后身前。在树的那边,是哪座树下?又一阵响声传来,不知道有几堆花瓣又在蠕动?我再也不愿回头观望。暴雨向下猛砸了一天,在野外寻食或者恋爱的蚁们躲进落花搭起的红房子里躲避风雨;一座座美丽的红房子,在暴雨中摇晃,红花瓣迭出的红房子的瓦楞,它们起始的艳红,被暴雨洗白,在雨中流失;在雨后停顿的时光中,在风中消瘦,倒塌。花堆中爬出的蚁们,是躲进落花未凉尽的尸体的余香中才避开这场劫难的。暴雨中一场落花又一场落花砌成的美丽红房子,是蚂蚁们在灾难中偶然遇见的避难所。说这话的是几只老了的蚂蚁,经历多场风雨,阅尽荒原中的众生物生生死死的劫难,它们才总结出来的诗意感悟,你不要不相信这个事实。没时间说了,这几只最后爬出花堆的老蚁们站在被雨洗净红颜的花瓣身边向远去的蚁群踮脚张望,一群群匆匆行走的蚁们无心组合的一帧黑蚁白花图案,反复的叠起打开,悬挂在回家路上。暴雨之后的夜色更浓,或者说孤独幽深也可。暴雨中蜕去红艳死亡后的白花,无家可归,流浪在归巢的蚁群队伍中,有的白花们乘着夜色落上蚂蚁的两根触须,并说是为蚁们寻找家门挑起几盏白灯,其实它们走的很累了。这个深夜,或是明天早晨,白花蚁群的队伍,也许路过你住居的村庄,队伍中的母蚁们会邀请你吹起唢呐为它们伴奏:“公蚁,公蚁,亲爱的,我们快到家了,扎紧你们的腰部,肩上托着的粮食太重了”。你可以不同意为这支蚁族的国歌吹奏,闲置自己的乐器,是自己的自由;那么打开你的窗子,观望一下它们,给几声掌声是不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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