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哥哥和父亲》
父亲来看你,欢乐象木上的露水
在城市的这个角——这个小间
溅落。父亲伸手揩净它们,他的手
伸进影子的胸中,影子的目光洗净他的手背
他带来的东西低矮,疲惫,藏进抽屉
你认出那些额头、鬃毛,和那些腿,紧张而痛
那是你妈前天做的——
这个你留着——
你长大了,有内容要他看懂
你们关门谈话。无边的喧嚣和空气压来——
你边谈边洗根根幽闭的青葱,切,做菜
你是一把好手,他也是。你们边吃边谈,喝酒
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一块越来越巨大的玻璃
看着你们,你们低着头,一起考虑,它
何时离去,碎裂,何时来,平静如初
《大海》
大海当然是绝望的铁链。我们也
看见它幽蓝的面孔。这是回形针的目光
出自一座艰难的工厂,扣着裸体环视光滑的水
像马驹出生,在黄昏长大,然后在血光中
撞击堤坝。它们强大,但来得太远——太好了
我们被锁在喉咙里,和它相遇,并嬉戏
身体变苦,爱笑,不欢乐,但是孤独
使我几乎称之为你。走在沙滩变幻的光芒之间
我知道我们为何开始于学校、而结束
于大海,像两个浪朵:两个滑落的链环
两个分离而澄清血脉的元音,穿上各自
被大海认出的、乖戾的躯体,走上虚弱的归路
《幻想:两只小瓢虫》
那天中午炉火闪耀,窗口多风
那天你病了,象一只淡红的风筝,没燃,没被吹走
一片白裸的木扑进火里
一朵花翻出花托,它不断地翻出来,逃走了
粗大的瓢瓜浮在水上
阳光跳进水里,可怕地卷折,在桶的底部变软,变宽,慢慢地划动
风抵达桶的底座,无声地消失
你父亲推开木门轻轻叫你吃饭,你没去
你母亲也来叫你,并且叹息
你出来了,仿佛长大了,那天我爱上了你
那天我的血象一条小河,要去冲洗你的身体
《咸水口》
走了这么多路,无言之时,出自花的树,降自石头的田地
以及播种者和抢收者,失去的枝杈和房间
从一点红色啼哭出来的芦苇
用一种痛苦粉碎的几何粉碎的人······没有人是我
没有两种面临的痛苦不仇视,没有一种水不连续不打击
不乖巧不盲目地震动向上的血,没有不联姻
没有不冷,不秋天,不深,不近的地方,而同时
在另外一个地方存在不可思议的损失,另一只颤栗的鸟和许多轻响的光
来我朋友的掌上。另一个清晨和醒来的圆镜
《分别》
我们走过桥下
走过破碎的树下。下午两点,站台
眨眼的窗户中,火车一口饮下
天边的一只杯子
我拥抱你,像土盆插满青葱
双手将接近
一支疼痛的蜡烛,它在
倾听,在我们的黑暗里。
而后,它又默默地
留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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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问我如何感受他的死亡,我也不问别人。我这样问自己,因为我没有因此而来的任何看法,只有一种游走的、不可离去的忧伤,仿佛恰巧由此开端。他的形象消溶在我的回忆中:在房屋,在荒野,在星空下瓦窑迸发的火光里…悄悄的,没有多余的话语。一种血缘强烈的提示:他对我曾是如此性质的亲切,在距离里他的存在让我有无言的亲切之感。这是死亡为我们布置下的最基本的空白,我们被留下来,在轻松而微弱的缺席感中,缓缓前行,可以一边看到那个永久之物,一边防止我们真正的谈及到它:哦我只想观看一种离去在竹林上、在闪烁的野草上开出恍惚的、幽暗的歧途,就象身体上丝丝迷乱的疼痛。是的,死亡可以用躯体来感知…被歧途、被突然的路径划出来的颤栗而又遥远的大片的荒野。它不是什么,它没有什么,不,它是他的消失,它有他不可显现的离去,它是他的无,它终于贯彻,它让我们观看、感受,仿佛没有我们自己,是的,我们没有自己,轻快地被一个哭泣或一个笑容摔倒。啊请临近一个杯子蓝色的范围,临近不可抛却的被揉成一团的这个空间,它的无所等候就是不必等待,就是未来,你会看到它一切的尚未…阻拦你。于是,你在漩涡的中心、晕眩的顶点,是它无需环绕无需托付的一无是处,你没有一个地点,而方向在你的身躯上闪现,象无名的风偶然寄予的草丛。是的,我如此慢如此轻的走向你的无,又象是被你的无往回抛在我要前行的对这一片荒野的触感中。窗口、墙壁、楼顶被刻出来的大钟…因你对这些的从未看见,我也不能将我的目光投入我想说而并无一语的联系之中,这些,我终将不能和你说起,不能为你看见,我知道,一辈子和你的荒凉,我说不出再见。这种消失,在如今才闯入我们的视野,当我察觉,我的生命在一个具体的地点感受枝头冲出树尖般的迷失。我穷、忧虑、仅有必要的奢侈之物:一些时间,两只手受伤的姿势,一把握不住的、狂妄的硬币,这些,我又只能端出来在你的消失中徘徊,除此而外,我还能和什么一同前往?是的,我和前往一同前往。是的,唯有这“是的”在你的坟前绽开无名的苦苦的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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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颜色是因为太广阔了,才好看的,那种声音,是因为,是沉默很久之后才听到的,那些话,是几年了,才会懂的,记得,要在夜晚。云在天空之后。每一座城市,无论多小,都有寂静推出的空间,响声过后,从天空中下降的寂静,盘旋着下降,来到的地方,窗户都显得很大,房间就是因此变得脆弱了,而纸却在思念中,是白色的,很吝啬,知道每一个字都难于去到岸边,而投入深思的树林因此却在春风里,燕子的叫声,是真的,这一年像抽屉一样从桌上掉了下来。我把它单独保存。我也单独保存一片树叶,完全出于偶然,仿佛不是联姻的结果,也不是某种伤痛的开端,像来自某本书的某一个字,一个而已,不是使者,是无法表达自己的客人,在这里,我看见它一再熟悉自己,脱离自己。有时看到小镇未开工建设的小广场前面的电线弯垂下来,就要因为某种沉重的应答而失去平衡,象在游戏中的孩子突然陷入困惑的思考,但是并不能突破什么,除了这样出神,在体验的瓶中让自己成水,然后看着,想着流走的波纹,远处或者深处也有什么流走了。一个走在路上的人,是幸福的,一个走,在路上的人是幸福的,一个,在,路上,走着的,人是幸福的,或者另一个走在路上的人是幸福的,或者和另一个走在路上的人是幸福的,是幸福的。一条路,必定是窄的的。休息,是宽的,走,也是宽的。因此几年的经历,在回忆中并不舒展,舒展的永远是现在,或者回忆中的现在,比如飞去的鸟突然获得的距离。窗口半开一直是最好的选择,一般空无,一半透明,但是区别不在于看,而是无风的时候,突然由常识中知道的这种区别,脱离了整体观念,变得毫无用处,不可触及,但是却微妙的适应窗外更广阔的层次,于是,走到窗口得以看见,雨收云散,山和河却更加暗淡了,暮色卷来,是不明显的的,于是一切均在向着黑色的深处慢慢下沉,有着协调的、隐秘的韵致。如果我能像这样守候着你,我知道,那很多时候,是被思念和回忆分裂的,但无比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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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免的事件我们都有或多或少的预感,但是到真的发生或者露出其清晰的面貌,却令人惊讶、震憾甚至深深的难过,失落,可是在以上列举的形容词的背后,却有我们难以说清的意义,它揭示出生活深渊的晦暗,我想说那是欲望、死亡和界限在我们生活结构里的N次折射。那么,我何能自主?我必浸染了不自主的麻木,反感和保护的要求在反思中难免把我不熟悉的情感纳入将要克服的因素,但是我的放纵应该和它一样多。是的,在危险性的胁迫之中我们也变得危险,这在生活结构中有混淆难辨的通约,最终指示出不平等。如果深思生命在结构中的荒唐,并否认一些在其中起作用的价值,通过对某些惯性的放弃和违反而倡导另一些,就是改变或实现自己的生活。在这其中是对生活的确定和永难彻底的认同。它塑造感知经验,以及对不可能性的惨痛的领悟。这可说是一个失败的过程,充满了偏见和不由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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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是战争,而且大多时候是一个人对多数人的战争,因为他们和事件一起塑造我。而我是一个他们看见的人,是一个他们看见了但是绝不会进一步再去看的人。这叫做公平。我要为此留一个地狱,只为我那些偶然的散步会经过魔鬼杂耍之地!我是为魔鬼而割下双耳的人,不要和我说心理学!我是在他们无心的烛台上被燃烧照得失明的人,不要和我说理智!我将是理性的人。我深知他们和我有各异的相同。而这是我重视彼此并且战争的原因。生活,用我们打算用来生活的内心把它埋葬!从来没有正在开始的那么一种现实,没有人相信它,恰恰是因为以为在相信它!为何你砍倒的树没有击中你,没有看你一眼?因为它死了。它做成你每日的棺材。我是他们转身时留下来的人。我首先看到我自己离开的背影。他们把枪递到他的肩上。我是凶手和一个必死者。我的双手沾染血迹,我不是请求原谅的人,因为我没有原则,我只是无尽的战场上终于一再走失又一再和他们相遇的人。是的,无人认出我来。是的,没有人是我。我是一个撒谎的人,我谎报军情而成为俘奴。因此无人知道我自杀,而我知道,我死于一场众人参与的战争。我或许是死于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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