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陈庆元 于 2014-2-25 12:38 编辑
夜黑了下来。房间里分外沉闷,门窗紧闭,没有一丝清凉的气息。灯是关着的。我靠在床栏,一动不动,似乎我已经死了,又似乎时间停止了,可是墙壁上的挂钟还在呻吟哀叹,好象受了侮辱的少女躲在暗处啜泣生命的不幸。我就静静坐在床沿,眼睛像苍蝇,或者像石头,盯住窗外浓雾慢慢聚拢来的黑暗,它以虚无的昏眩的影子使我着迷。没有月光,月亮已经叫强盗抓去当了玩享的工具。四处鬼影连绵匍匐,似乎奔跑,似乎沉睡,似乎向我跑来,像交头接耳的幽灵,小声地密谋着什么,好象张牙舞抓的魔鬼突然飞离开。哎,总之,谁也无法琢磨得透它们到底在想什么,酝酿什么阴谋。而我看着这一切,胆战心惊,心像受伤的麋鹿乱跳一通,试图逃出迷雾的森林。啊,万一它们把我掳走我该怎么办,万一它们一口把我吞下,那我有何话可说。我谨慎小心地窥视着窗外,严防戒备,只要它们一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我便与他们拼上一拼,即使死也在所不惜。我抱着必死的决心颤抖着等待。夜深了,一切都正常得可怕。风轻轻地摇动树叶,扣响玻璃。房间里非常安静,挂钟长时间的呜咽已经融入深夜寂静的悲哀中,这的确不得不叫人惊奇。我依然靠在床边,疲惫的眼睛挂满血丝,好象蜘蛛刚在那儿结上网,我又一阵痉挛,担心会成为它的早餐。突然房间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隐约有细微的声音传来。我挺起胸脯:窗户还关着。这让我更是感到害怕。因为屋子里游动着风的味道,抑或是一股神秘的力量潜进了房间,我明显地感到清凉的气息拂过我的额头,窜入干燥的喉咙。可我轻松不起来,也许这是一种回光返照的征兆。啊,一想到死亡,我所有的力量都彻底崩塌了,圆顶的天台直往下陷。这时候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靠向我,我想我是要完蛋了。祖父的像框摇动起来了,可怕地用手拍着墙壁,他雪亮的眼睛直钩住我,一丝嘲讽的微笑掠过他乌黑的嘴唇,他一定是想出来了;桌子上打开的书本也开始不安分了,抖动起身子,不紧不慢地翻动书页,尖利的声音像针一样刺向我的耳朵,直刺向我的心脏,我的大脑,我的灵魂;门也响起来了,声音急促单调,来回重复一个音符:它们肯定是找上门了,要把我抓走,要把我杀死。我绝望了,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精神的基石猛烈地摇晃:我这栋大厦将要倾塌,而我要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沉着冰冷的脸瞧向窗外—— 这是对世界的告别——我哭着笑了,这该是一个多么残酷的世界,我都要死了,然而,它却是更加美丽动人:乌云褪去,月亮露出了微笑迷人的面庞,星星围绕着这位高雅的公主欢舞,眼睛炯炯有神,树木草地上挂满了晶莹的月光,像闪烁的白银,像珍珠项链挂在脖子上。哎,总之一句话,世界美不可言。然而,等待我的将是死亡和黑暗,这难道不是最大的讽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