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渡口旁的旅馆等待一顿晚餐》
近来的沉默,让内疚与唱过的戏
如断刺消隐于肉。夏天,断刺
是被雷暴轰倒的白杨,现在依然
湿风扑面,乌云翻滚。季节的水位渐高,
盖过了眼中经纬,盖过可吞咽的时间,
可吞咽的空谈,眩晕,心坎上的劳动者
站街感强烈,它低头应答了速动的血。
石桥,或者果实,路过的草根
与移殖的猜测有复杂关系和对白。
一个人总有随身的书,小小梦
小小擦燃天空,飞檐之上,瘦如江鲫。
神和人居是兄弟,女子低眉抚胸过桥梁,
松软的知已,爱过松软的时间和空谈,
蠢蠢欲动的蜜糖之歌被花朵高唱,
日子的深井是念旧人的埋头处。
躬耕之地笔如木耜,深远的抱负
被题在绢上或写在竹枝与墙壁上。
只有花朵把心思绽开在脸上,
放大老式喇叭的流行曲,留思想在
虚空和暮色,让好甜的昆虫涉水进出。
一口酒醉在妙处,失传的顷刻到来,
一个人的脸有些红,另一个人微红,
虫豸和花朵的慢性病在墨迹的后腰
消瘦不已,纤细的雨水叫头发不成型。
河岸更远了些。过河之人是频频回头的人,
是永远治不好的装病人、怀铁的人,
不打呵欠就陷入昏睡的人。杨柳
识过的春风被搁在了树荫处或飘浮在
一艘机帆船的尾部,我总感到悲愁,
身体里有一杯薄酒,爱上眺望的原因,
是我每薄一口烈酒,必看这沧凉人世一次。
同样的,井水、河水、花,还有桥梁、渡口,
过来人心知肚明,它们与对岸的关系莫逆。
雾气,遍被渡口。乌云意兴阑珊地
倒毙在口腹之欲与酒后乱性。
知已的、写作的,距秋甚远,
蒸气、光亮和简讯,距秋甚远,
书本在暗中站立,光阴之窗筛漏过的倾刻
我想像大雁北飞,或南飞,队列与去向
沾不起半点重量,我母亲谨慎地敲我的房门,
接下来,一个人要把动物的刺吐在餐桌上。
言白 于2012年5月20日
《团泊湖》
我在地图上见过它,湖岸的形式游移,
湖边有万朵繁花,湖水宛如
风中之叶的泪水,团泊在抚慰之处。
就象一个秘密,它活在我感怀的缝隙。
与我相随的迟疑是与我相逝的时间,
我来不及撤销的,是酒觞与绮年春情。
托着腮帮,我想象湖底的黑与大岸烧荒。
向我袭来的,是连绵羞赧与野鹅的病,
冷冽的体面、百般的细节精良、好气味。
蜷伏困境的我蜷伏在情绪洼地。朝晖如团,
落日如泊,柔软的胸衾有湖水、鲜花
与我裹在一处,或万紫千红,或波光煦煦。
言白 于2012年4月10日
《青年小马》
小马一直与长河商量,相留它年轻的身体。
长河里有如织游舫,情仇与凉薄莫究辞章。
小马枯守异域,长河里果然是走投无路,
河水是文物的包浆,小马想,时间之杖又有何用?
小马要去大雨中洗净思想,冲淡月色的蜜酿。
它要删繁就简整理河水流落的幻象。它虔诚、玉貌。
小马蹄得得,在河床留下记号,它的背影斑驳,
祭典就要落幕,小马口耳间的梳理时有昏愦和悲伤。
言白 于2012年4月10日
《嗯,嗯,》
嗯,有一句话没说,它卡住了关系。
关系的起点是累积,终点是放弃,
里面的手刹连绵,占据了近来的怨,
嗯,青蒙的雨天还在,旧街以南,且而心暖。
嗯,有一首歌没唱,它休止了情绪。
要偏方激活,复眼看到了山坳,我把耳朵
压在手臂上,心跳和深切的感情会伴我入眠,
嗯,即便在鬼域驼帮,也有心仪的沙漠王蜥。
嗯,有一个我没来,我困顿于路径。
我想抽支烟,但我已戒七年,我忍着烟瘾
象忍着裙摆跳一支弗拉门歌舞,嗯,嗯,
当我忍着退进青山,率先掩没我的是青山的倒影。
言白 于2012年4月10日
《想入非非》
1、渡
应该是这样,自喜即是喜人,
自觉即是觉人。又见苍茫海水,
又见芒谷新熟,青云出岫,
又见岐王宅里移宫犯调的桃花,
又见自喜之人难以开口,所以
自觉之人吸纳不了烟尘。激荡的
云雨空泛杜宇的咕啼,生锈春天
要赶在报废前跑完最后的里程。
2、间
在花事和民歌里相爱,历史偶逢的
是历史自己。海之后是晦暗山野
在幽幽抱怨,“去年刮过的狂野之风,
不再回还,永不再回还。”
要藐视多情,又要藐视无情义,
人活在大地与月光间,和谐维稳真难,
旧时林梢,有雁儿飞过,
暮鸦,归乡之魂兮,脚印与澎湖湾,
褪色的外婆呵,沙滩上都是带刺植物。
3、空
好花在唇边,时时花时,事事花事。
黑鸟有墨汁尾随和润湿眼眸,
浅草和浅水商量毁灭它流连的行踪。
谁高飞在空中随意婚娶?谁又见
心宽体胖在枯井的柔善芳心
与幽深孤独里血旺肥肠,词语不反抗,
冲上歧路的飞行把祸都闯翻了,
在一个生日的崇山峻岭,
一群仓廪殷实的鸽子风头无两,
如是傍我欢歌,不负如來不负卿。
4、非
要原谅一个老书生的吟哦与低咳。
要原谅他晚来的智齿与远游的
内心骚动。记忆擦伤了底片的
中年明室,磨老了岁月的卵巢和子宫,
损坏了一挂葡萄的圆满与丰溢生息,
那还剩下什么呢,都是虚空,捕风,
大地深远,岛屿嶙峋,他与往日时光
倾谈良久,都是海乡,原野,
都是那么多的小美尽在山穷水尽处。
5、器
暗含的骨气和恨气,折戟在去国他乡
的折子戏里。“平林漠漠烟如织”,
寒山一带的菩萨,蛮秫秫,在冥色处。
他一直在耽心靠不住春天的福气,
要活在清唱里并扶稳一缕东风,
若是在旧时的工厂他该是个大工匠,
他有巧手,予人宽慰的是,他把
似水流年雕上些许哀痛,又在落雨处
镌刻灿烂故土,言说湖广熟,天下足。
言白 2012年4月12日
《影.孪生》
连绵的灰黑占据了他仅有的命,
阴霾与诡辨,浮名与稻草之美.....
斑驳晨昏,酒后叹息,百无一用的心愿
时时将他击溃,一介布衣混迹于草莽,
回声总来轻缠他遁世的上上签......
当他的思想老化时,身体就要老了,
他不甘心,他不是个可以穿行雷电的人,
他骨子里有金属,他想并肩于万朵鲜花,
但脱口而出的口哨,旋律十年未变。
拧脖子,颈椎咯吱作响。他想做成的
自己象一本时尚画报里的半截得体,
但是总有差距,皮肤黑了些,又或许
心绪不宁,再或是精神的衣领得不到干洗......
反正,他跟最亲爱的兄弟两个月没联系,
现在忙来忙去,心神不宁,他在梦里的水塘
临渊照影,捶打自己的征衣,洗脱功勋,
忽然就性别不详,难描一条鱼跳跃的弧,
一口水塘的全部甜蜜来自于一个浣衣人
水花里的伤风败俗,七秒是鱼的全部记忆。
他由此而卷入了一场独自的追忆
和永生的口角。这使他感觉自己还能爱
且诡计丛生。除此外,他的桂花树
因漏雨而枯萎,晚风鼓荡,他看到它
在途穷处又盼它迎风怀孕生出春谣......
他想与自己握手言和,又因为位置的
阴影而难以放弃自我攻讦,木梳滑过他
灵巧的头皮,终究还有满头黑发,终究,
他有朝一日奔赴他乡,彗星正拖着最后的光。
而现在,他凭本能完成一日三餐,
凭忘却过有生之年,凭大小新闻来感慨。
凭自我事件来更换睡梦云朵和愁眉苦脸,
凭小窗轩和松鼠鱼来经历小风穿堂
和提篮小买的计较。他委屈自己的一滩口水,
闪光的爱人在预料中审美疲惫,他是儿歌里的
一缕轻烟,或者说,是他儿时的歌里一缕轻烟,
他在浑沌的欢爱晕迷,肺腑言论是幽灵的
影子,他要定做另一个自己,需求可以勾选。
言白 2012年4月1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