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建“现代禅诗院”的事情,我最近两个来月,就借宿在庆慧庵里,住在临着门前溪渠的二楼上。 昨夜,又是一个晚上没有睡好。 庵门外的黑暗中,总有人声传过来。男人或女人,响亮或低哑。有时嘁嘁喳喳,有时又骤然喧哗。并伴随着咔咔嚓嚓的挖土声和水流的冲击声。 我知道,这是福寿长村的人,夜里在“抢水”,他们自己叫做“挖水”。 听福寿长村的“水利员”老顾说,流经庆慧庵门前的溪渠,是福寿长村和灯塔村合修的。开始的时候,不但用于田地的浇灌,还担当着两个村子人畜饮用水的供应。后来,各村都安装了自来水,这条溪渠就只有一项浇灌的功能了。 沙溪的气候,与大理在气温上差异很大,但在“冬春干旱无雨”这点上,却颇为相似。我因为修房子的事,自去年八月后,就不断来往于大理与沙溪之间。在我的记忆中,似乎自去年10月之后,沙溪这里就几乎很少下雨了,时间已经有半年之久。因为无雨,这里的农田用水,基本就是靠着流经沙溪坝子的黑潓江与这自群山深处流出来的溪水。 五月,到了沙溪的农忙季节。这时首先是收割蚕豆和麦子(当地人称为“啤酒麦”,也就是用于酿酒和喂牲畜的一种麦子,人不吃),而后是在无法浇灌的地块点种包谷(玉米),而山下平整可以浇灌的地块,则插秧种稻。 水,在这个时候就成了真正的宝贝,成了每户农民都需要去“抢”的东西。 本来,村民们按各户浇灌田地的多少,每亩地出十元钱雇请一个大家信任的村人来担任“水利员”,昼夜值班“管水”,以便让所有的农户都能及时浇上水,不耽搁农时。但不知怎么了,似乎大家出钱请了人来管,还是要不分白天黑夜的亲自去抢去争。往往是一个渠口,这个刚刚挖开,那个又去赌上了。这样,如果挖和堵的双方狭路相逢,遇到了一起,就难免一番口角争吵。据说,在往年还曾有为“抢水”而械斗的情况。村里的村官和管水的人管不了了,就只好请县公安局派警员来昼夜值班。 水,对于农民来说,确实是生命一样重要的东西。俗话说“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季”。所以,农民种田,要赶农时季节,是一点也不敢放松的。虽然,当地村民晚上在庵门口的一个渠口上“抢水”,时时将我吵醒,但我还是深深体会到他们种田的辛苦,以及因没有科学合理的管理方法而造成的麻烦和无奈。 我曾对老顾说,村里为何不投资一点钱,将几个放水的渠口装上闸门,依照事先排好的次序放水浇灌。这样,就可避免现在这样的任何人都可以用锄头来挖来堵,难以管理的无序局面。但老顾说,以前似乎也有这样的提议,但因为是两村共用一条溪渠,达不成一致的意见,所以也就难以实行。 老顾管水的“水利员”工资,大概是每月1800元左右。每年至少要“管”三个月,就是5800元。我想,如果投资修水闸,可能还用不到这么多钱,就可以起到一次投资多年受益的目的,且可以减少许多村人的劳苦和纷争。不过,我知道这纯粹是我个人的天真想法。这样好的事情村官们不去做,大概他们也有很充足的理由吧。 “流水声中欲入梦,一阵喧哗又醒来”。这当然是我这样一个不靠种田吃饭的文人才有的感觉。而对农民来说,这溪流就是用来浇地的,是关系到他们能否有一季好收成的事情。既然大家都要来争来抢,自家当然也不能落后。于是,就各家各户都派出一个人来昼夜抢水。至于声色景致等其他的文雅事情,他们是不懂得也顾不了的。我虽对于他们的辛苦和无奈有着深深的悲悯,但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他们呢?一时我还想不出可行的方法来。2012-5-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