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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荐】新疆诗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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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4-3-23 02:3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新疆诗群

一、        新疆诗群成立时间:2014年1月

二、        新疆诗群创建人:沈苇、李东海

三、新疆诗群核心成员:
沈苇、李东海、黄毅、亚楠、熊红久、郁笛、王族、南子、郭晓亮、彭惊宇、狄力木拉提(维吾尔族)、 刘涛、 郭志凌。

四、新疆诗群成员名单:
松龄、贺海涛、刘永涛、艾贝保(维吾尔族)、谢耀德、顾 伟(锡伯族)、二毛、阿苏(锡伯族)、王晖、王敏、笨水、徐丽萍、曾丽萍、申广志、红松、卓娅(蒙古族)、王锋、吉尔、李勇、文商、郭文会、裴郁平、阿依努尔(哈萨克族)、肖梅、李雪梅、北刀、去影、杨钊、毕亮。

五、新疆诗群的诗学主张:
新疆诗群没有共同的宣言和纲领,不泛指所有的多民族诗人,这里限定为生活在亚洲腹地的汉语诗歌写作者,有土著、移民、短期客居者,还有部分双语诗人。他们的写作,有切身的地域性、生长的主体性以及风格上的多样性和差异性,并呈现了启示录式地域背景下的万千气象。我们在诗歌上的诗学主张依然是:我们坚守从诗歌文本出发的一切艺术探索和努力。从诗歌出发,从人性出发,让诗歌回到诗歌,让人回到人。诗歌没有承担匡正社会的能力,但是诗歌的吟唱,必须有善良美丽的品质。新疆诗群,以其独特的地域空间和文学艺术质感启锚远航,它知道航程的艰辛和重任。而我们诗歌的持续性,是来自于我们新疆诗群的包容性和多元性。诗歌,是泪水所养育的珍珠,是激情所燃烧的火焰。我们对诗歌的敬畏是我们坚守诗歌和继续诗歌的道德力量。在诗歌的写作中,我们没有中心和边缘意识,有的,是对于诗歌写作的真诚和热爱。所有文学艺术的诞生和存在,都是社会存在的产物,杞人忧天的言语应该是我们思考与探索的警策。新疆诗群,以跋山涉水的努力,走进新疆的腹地,也会走入中国和世界的腹地,对于生活的理解,仍是我们诗歌创造的源泉!

六、新疆诗群十诗人诗歌作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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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14-3-23 02:37 | 只看该作者
1.沈苇诗六首

林中

落叶铺了一地
几声鸟鸣挂在树梢

一匹马站在阴影里,四蹄深陷寂静
而血管里仍是火在奔跑

风的斧子变得锋利,猛地砍了过来
一棵树的颤栗迅速传遍整座林子

光线悄悄移走,熄灭一地金黄
紧接着,关闭天空的蓝

大地无言,雪就要落下来。此时此刻
没有一种忧伤比得上万物的克制和忍耐

2001年


吐峪沟

峡谷中的村庄。山坡上是一片墓地
村庄一年年缩小,墓地一天天变大
村庄在低处,在浓荫中
墓地在高处,在烈日下
村民们在葡萄园中采摘、忙碌
当他们抬头时,就从死者那里获得
俯视自己的一个角度,一双眼睛

2003年

占卜书(仿突厥文)

1.
人说,我是白花斑隼
来自一张毁掉的花毯
丢了婚戒,羽毛也掉了一半
我卧在香树上高兴
……你们要这样知道

2.
人说,老太婆梦见红发暴君
在沙漠边养一百只黑猫为伴
她的屋顶被风掀掉了
她的馕吃完了
她留在家里,舔油勺子的边
活了下来,脱离了死亡
……你们要这样知道

3.
人说,乌鸦的翅膀遮住了天空
老鹰只好去地上散步
吃了玉米、田鼠,又吃掉了孩子
这是老鹰替乌鸦犯的罪
你们要把乌鸦绑在树上
牢牢地绑,好好地绑
……你们要这样知道

4.
人说,我是伸懒腰的老虎
我的头在荆棘丛,斑纹在光焰里
我打着哈欠,得了点伤风感冒
但我英武,勇敢,色彩斑斓
犹如火焰的雕像,黄金的灰烬
……你们要这样知道

5.
人说,天上有雾,地下有土
小鸟飞着飞着,迷了路
孩子走着走着,丢失了
他的母亲哭瞎了一只眼
胡大保佑!第七年又在喀什噶尔相见了
他带回一位撒马尔罕的新娘
大家看了都高兴,都哭
就喝穆赛莱斯,围着一堆火跳舞
……你们要这样知道

2003年


大盘鸡店

菜谱上公鸡啼鸣
召来花椒、辣皮、大蒜、洋葱
作歌声的调料

被岁月毁坏的嗓子没有歌
被烈酒毁坏的男子落了魄
丑妞为伴,三杯下肚
被当成了仙女下凡
也就是说:东施进来,西施出去

也就是说,鸡有时是凤
凤,有时变成了鸡
二者间没有根本的区别
因为,人间这些迷茫的翅膀
扑楞扑楞——
就混为了一团

瞧,穷人的美食店里
挤满了太多的富人
他们吃过抽象的凤
如今爱上了具体的鸡
低头,细啃鸡头、凤爪
看起来有些愧疚的样子
好像是被一只远方的凤凰
流放到了大盘鸡店

2008年



数一数沙吧
就像你在恒河做过的那样
数一数大漠的浩瀚
数一数撒哈拉的魂灵
多么纯粹的沙,你是其中一粒
被自己放大,又归于细小、寂静
数一数沙吧
如果不是柽柳的提醒
空间已是时间
时间正在显现红海的地貌
西就是东,北就是南
埃及,就是印度
撒哈拉,就是塔里木
四个方向,汇聚成
此刻的一粒沙
你逃离家乡
逃离一滴水的跟随
却被一粒沙占有
数一数沙吧,直到
沙从你眼中夺眶而出
沙在你心里流泻不已……

2013年


加拉加斯之晨,或祖国之夜

当自我变成他人
在布加勒斯特街头
加利利湖畔的TIBERIAS小镇
或者雨后的加拉加斯
在一张异国的床上,醒来
匆匆穿上祖国的拖鞋
自言自语:我是谁?

无需一面他乡的镜子
照见面容后的内心图景
独自闯入的新大陆
这单数的、白日幽灵般的
第四人称,是否已经诞生?

当我从“他们”当中
起飞,短暂地
降临于另一丛“他们”
当手势学会了哑语
哑语穿越了边界
则意味着
乞讨的吉普赛人
黑衣的犹太原教旨主义者
或者卖完首饰就痛饮的印第安人
都是前世走散的兄弟
我追随他们,就像
雨追随雨,风追随风
哑巴追随哑巴,瞎子追随瞎子……

(此刻,没有一张圆桌
可以围坐在一起
相互取暖,用筷子夹起
寒冷、残酷的话题
此刻,在加拉加斯
ALBA餐厅的某个角落
用刀叉对付烤香蕉、煎鸡蛋
饮下一杯热咖啡
像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野兽,茫然而独自吞咽)

当自我变成他人
自我:这一滴,或一缕
融入我跨越的群山、大海……
拨转臃肿沉重的地球
入夜时分的祖国
只是一粒
寂静无言的微尘

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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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14-3-23 02:38 | 只看该作者
2.李东海的诗

缅怀先哲(组诗)

先哲老子

骑着青牛的老子
胡子很长
他走在高深莫测的道中
非常得潇洒
春秋末年的那场暴雨
总是打不湿他那飘逸的长衫
他便自言自语地在道上
把或有或无的关系
摆弄成了一对幸福美满的夫妻
硬是想过一种鸡犬相闻的日子
可是来来往往的嘈杂
让他反感
然而在那百家争鸣的光景里
要想找块清静无为的生活
这实在是太难
一年的夏天
孔子提着一只很大的鸿雁
请他指点一下人生的迷津
老子就用长满老茧的书香
轻轻地摸了一下孔子的前额
中国第一个大儒
于是便在鲁国分娩
其实 老子从不姓老
只是他山高路远的学问
累坏了这些跋山涉水的后生
后生们无奈 就称他为老子
而早就想归隐的老子
有次在函谷关云游
不慎一下给掉进了云里
临别 他怕被人遗忘
就悄悄放下了一封
五千字的韵书
留给后人们
世世代代地咀嚼

如今 我们沿着这些
琅琅上口的句子
踩着他的合抱之木
和九层之台
去找那个看不见的老道时
我们只能望而生叹
可坐而论道的老子
从没走远
他驾着一条顺其自然的翔龙
在天空中随意地飘游
走时 只是没给我们留下一点
蛛丝马迹


大圣孔子

周游列国的孔子
把鲁国人宽厚的嘴巴
走的又大又瘦
他含辛茹苦地挤出大碗大碗的
金科玉律 端给了各国的君王
可这些犯着胃病的国君
全给他吐在了桌下
痛心疾首的孔子 哭了
酸涩的泪水
浸透了整个春秋战国的城廓
无奈的孔子
只有一板一眼 薄利多销地做起
家无三斗米的生计
可那三千多个弟子
被他营养丰富的语言
全都喂养的肥肥胖胖
贤者还七十

可生气的孔子
也会出言不逊地大骂
“粪土之墙不可杇也”
可绝大部分的时光
他都在忙忙碌碌地
用礼、乐和子曰的名言
走南闯北

身高一米九O的孔子
吹起《韶》来 格外得动人
他弯下身子一吹
就会三月忘味
楚国的那个狂人
笑他六十岁的憨厚
便用傻傻的调子一唱
他就从《韶》乐中惊醒
于是一石击起千重浪的孔子
心事很重
阔别十四年的故乡
让他潸然泪下
可返归故里的孔子
还是韦编三绝地
把一节节的竹简
雕琢成一编编婷婷玉立的淑女
站在永恒时光的水中
越洗越亮
好逑的君子
两千年来都络绎不绝


写给康德

你步调一致地行走在户外
用瘦小的身材
去作了柯尼斯堡的风景
天空有风
沙沙地吹过
你稠密的哲思
像鸽子一样飞落
于是 你用羽毛
就把人类的本质
入木三分地写成
一个个跳跃的文字和句式
写成了风吹不倒的樯橹
人类从此
才开始做第一次真正的远航
像欧罗巴 德意志这些生硬的语言
从此才在我们祖先的坟头上
叮当作响

康德
你是踏着时针写作 进餐
然后散步 把哲学
用大大小小的问号
和批判之类的语言
写得金光灿灿
用王的智慧
把我们照耀
当黑格尔望着你的胡须
用手抚摸着被你揭穿的文字
都辗转反侧的彻夜难眠

然而你的正传
却简洁如尺
一米五四 享年八十 终生未娶
可谁能想到
我们后来几百年的历史
都是按部就班地行走在你
规划的大道
我真怀疑 你洞见我们
是借助了语言
或比语言更锐利的武器
当然 你散步的过程
也是超越我们
和望穿我们的方式
特别是你不卑不亢的腰脊
总是正确地支撑着遥望我们的支点
这让我们敬佩不已
后来 你像只狐狸
大胆地说话
谨慎的做人
游刃般地游弋在
哥特式的城堡


黑格尔
——密涅瓦的猫头鹰

每年一百塔拉收入的黑格尔
省吃俭用地把耶拿大学
从鼻烟中打成了一个个艰涩的喷嚏
从哲学的口腔中喷出
谢林和荷尔德林能为他作证
能数清他不善辞令的皱纹
和活页夹中第三十六页的思想
质朴无华的黑格尔
记完一天家中的细帐
才开始沉思
哲学和政治
永远都是他的情侣
是他一生为之奋斗的妻室和儿女
作为密涅瓦的猫头鹰
他当然要在傍晚起飞
要在黑暗的丛林
觅食蛇鼠
而牛顿从树下捡起的那个苹果
让他失眠
让他想起了失乐园的痛苦
和特洛伊的失陷
黑格尔颤栗了
他靠在尼特哈默尔的肩上
为符腾堡的故乡和拿破仑
干下一杯。语言
永远都是他的扳手
和脚手架,是他支付房租
和购买食物的硬币
只要他把烫金的哲学
打入语言
把娓娓动听的历史
注入词组
他就能买到咖啡和希望
妻子
是他四十岁才捡到的生活
是他哲学全书的  金牧场

作为德国人的黑格尔
他那斤斤计较的胃
和深刻尖锐的眼睛
终于使他拾级而上
步步高升
于是 密涅瓦的猫头鹰
终于在黑暗的夜里振翅
在柏林大学的神坛上雄居
辉煌的星空 壮丽无比
歌德 为之鼓掌
为他那精湛的热情
而欢欣鼓舞 于是
做过报人和校长的黑格尔
已经能为明天的午宴
准备好礼服和鲜花
为他那晦涩的《小逻辑》
作点脚注
从而才没能压断我们今天的腰脊


大胡子的卡尔

卡尔的胡子
被莱茵河水
浇灌得又黑又亮
像野草一样
长满了十九世纪的欧洲大陆
普鲁士很多的贵族
都想用铁镰
给他割掉
但是 卡尔的胡子
像钢丝一样地坚硬
那些卷刃的铁镰
在十九世纪中叶的一个早晨
便纷纷落地
大胡子的卡尔 得意地笑了
笑声
震撼了整个十九世纪的夜空

这个名叫马克思的卡尔
字写的很草
他所写的每一篇文章
都像他两唇上下的胡须
密密麻麻地生长着
于是 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就用她那伟大的温柔
一面誊写着卡尔的文字
一面用手 梳捋着卡尔的胡须
大胡子的卡尔
才整洁漂亮地
站在了我们的面前


维特根斯坦

哲学
总是生长在你纯洁的童话里
生长在你箴言一样的诗句中
而词 则是你的手枪
是你瞄准事物的准星
当你扣动扳机
一声枪响 所有的事物
就会随着你哲学的子弹
应声倒下。你的子弹
已在战俘营的帆布包里
沉默了很久

放弃遗产
放弃了所有显赫的声望
你以一个小学教师的身份
在奥地利东部小村的户籍上注册
孩子们真美
孩子们都成了你那报春的鲜花

还是回到剑桥去吧
凯恩斯,拽着你那固执的衣袖
一筹莫展
可十年的淡薄
还是长出了你重返故乡的嫩芽
于是  已是不惑之年的维特根斯坦
站在剑桥的街心花园
目空一切地看着前方
罗素和摩尔
为他揪心地攥紧了拳头

宁静一点好吗
想想十四岁的利兹中学
想象着用你后来的词
和机械工程学的钢丝
勒死一九○三年与你同学的
那个战争狂人※

还是远离尘嚣的好
一九三八年的冬天
雪,下的很大
你离开了牛津这片哲学的荒漠
去了挪威科约顿的小屋

那天 你走的真早
天还蒙着眼睛
你就带着简洁的词
轻轻地上路
你居无定所地到处走动
所有的凄惨,都令你悲伤
所有的谎言,都令你悲愤

从你炽热的胸膛跳出
作为根治罪恶的飞刀
你的词,从不手软

注:希特勒曾与维特根斯坦在利兹中学是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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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14-3-23 02:38 | 只看该作者
3.黄毅的诗

一只在天空失衡的鹰  (组诗)

一只鹰有多大
那么辽阔的天空装不下一双翅膀

一只鹰有多重
那么多云的手来托举

一只鹰有多快
总在儿马的前头出现

一只鹰多优雅
被风梳理的羽毛一尘不染

一只鹰有多少目标
就有多少举向他的枪口

一只鹰有多少条路
走了那么多年从没留下一行踪迹

一只鹰有多骄傲
那么多人仰头张望

一只鹰有多少心事
盘盘旋旋找不出头绪

一只鹰有多憋屈
长唳一声夕阳如咯血

一只鹰有多孤独
芸芸众生中它一眼发现我和他一样的背影


一滴水   最终还是一滴水

一滴水
一滴自念青唐古拉山冰川出逃的水
裹挟着阳光和高原的神明
一路奔袭  长路短途

一滴水走过的路
远比我们知道的要险恶万分
在雅鲁藏布江大峡谷
水的问号深刻而醒目
虎跳峡的纵深一跳
粉碎了所有关于水的懦弱

从雅鲁藏布江到怒江
从金沙江到澜沧江
从嘉陵江到长江
不断变更名字的水
还是被我认出就是那一滴水

那一滴水走进南方
便成了吴侬软语的江南美人
而一滴水最终的归宿
是在一棵茶树下坐禅

一滴水变成一枚茶叶

每一枚茶叶都有船的形骸
回溯空间  在时间的向度横无际涯

马帮  驼队
帮助一枚茶叶回归故里
沙漠  戈壁
一滴水回家的路何其迢遥
还有荒原狼的长嗥
还有游击土匪的弯刀
照彻整个蒙古高原的天穹

一枚茶叶落户于蒙古包
一枚茶叶入住哈萨克毡房
一枚茶叶在藏族人黑牦牛毛编织的帐篷里
与酥油一起被供奉于佛祖的面前

我的西部大铁锅里滚沸的手抓肉
我的膻腥萦绕不去的盛宴
一碗奶茶比酒歌更提劲

一滴水  漫游人生的水
毕竟还是一滴水
滚烫地穿过我的嗓喉
最终在我的胸腹款款落定


东望博格达

一些东西总是高出我们的想象
一些事物总是白得无法言喻


蓝色的空间 蓝色的墙壁
谁也无法弄清蓝天的背后
究竟藏匿了怎样的更蓝
而博格达峰的屋檐
宏大 肃穆 巍峨
令人屏息仰止
云栖云飞 鹰如紫燕
进进出出 仿若
寻常百姓家
而这是帝王的宫殿
森严而戒备
最高处的堠堡
突兀着巨大的未知


今晨 一支十五人的登山队
进驻博格达一号营地
他们的防雪镜后的眼睛 搞不清
是兴奋还是恐惧
他们脚下的冰爪
在吃进冰壁时 发出
沉闷的钝响
这些用绳索连接 打着
结组爬行的人
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
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这支企图偷袭的颠覆者
这支攻城夺寨的雇佣兵
恪守的信念非常简单
只因为山在那里


夏天最炎热的时候
乌鲁木齐街头
卖冷饮的小贩在卖掉一根
巧克力奶油冰棒之后
总是把目光有意无意地投向
蓝天中的凸起物――——
博格达峰

                           
五  月

堕入无边黑暗
手的摸索充满激情
这难以穿越的地方
绵软 耀眼 下陷 热气蒸腾
舌尖的那一束爝火
照亮你的头颅
在布满牙齿的通道
一切矜持的肉块
都被咀嚼成呻唤

两只鸽子 倦飞的鸽子
缄默无声 粉红的眼睛
被惊扰后睁大
这静止的飞翔
把动感凸为浑圆

坠入空茫
在相互中攀爬 挣扎的
手臂 如藤如蔓
缠绕 纠葛 无所适从
颤栗的指尖走过
身后留下一片喘息
你这钢铁战士 燃烧
灼烫 壮大 坚实 醒目
脚下是深不可测的黑
攥紧  牢牢握住
在漫长的瞬间  体味
一生的短暂

拥紧把自卑挤压出去
碰撞将勇气点燃

一万种设想赶不上一次
  最卑微的行动
山草在春天葳蕤
溪水淙然  气象万千的山谷
远足者终于找到
那一隙秘境

无边的黑暗
进入者在忘记进入
柔软的包围  坚硬的突围
短兵相接的巷战
这两败俱伤的战争
胜利的只有时间
军号已吹响  钢枪也擦亮
太阳在急遽膨胀
欲喷欲礴的太阳 突破
黑暗  凄美的霞光
只在一瞬间湮没
  一生一世

沙滩上两尾鱼
两尾搁浅的赤身裸体的鱼
从此一生将经受大海的诱惑
一张鸡蛋煎饼 还有
一张鸡蛋煎饼
被摊在同一口铁锅里
背负着一生的火与灼烫
疼痛而愉悦
无始无终  无边无涯


圣  湖
牦牛的远遁并未使草丰富起来
你的出现却打动了尸鹰
在天空摆出庄严的格局
听不到任何声响
只有羊皮袋中的炒青稞
发出金属碰撞的轰鸣


你似看见那一汪黛碧了
你已在心底描述她一千次了
在一派氤氲的幻象中
你已抵达液体的深处
像一尾真诚的鱼
领受她的恩泽

你不是为了解脱
才在眼睛的深处放进一种体验
在与湖水的对视中
所有的眼睛都变得深不可测
但你怎么也割不断那一缕恋情了


最不能透彻的
便是最不能割舍的


而出鞘的藏刀
骤然华彩沉沉的黑夜
抽刀断水  凛冽的刀
跳跃鱼的迅捷


谁是水的收藏

春风中变幻身形的蛱蝶
在花与叶的缝隙中穿行
风的流速  让一切抵抗者
缘着同一方向溯流而上


鱼  不退则进
黑色的大鳍犁开水面
从水的最深一层
升起一串晶莹的珠宝
但谁也不可能成为水的收藏
那么鹰翅为谁大张
钢铁的骨架  发出
咔咔的声响  风的重量
让一架鹰摇摇欲坠…


这些被水记录的东西
统统都被水带走
那么红的太阳红着红着
就撕拉一声没了
淬火以后就成了月亮
锃亮锃亮地吓人


蝶不知所踪
鱼飞上了天空
鹰潜入渊底
一无所有的水面
敞开比宁静更大的宁静


只有一枚秋叶
被水保留下来
冰层下  脉络清晰的树叶
成为最后的珍藏
红色的叶柄  淡青的叶脉
还有一大一小两个洞
那是早春被虫子啃啮出的
不规则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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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楼主| 发表于 2014-3-23 02:39 | 只看该作者
4.亚楠的诗

一匹马

伫立在月光中,把最深的痛埋藏
心底。寒潮忽然袭来了
这匹马抖擞着精神
眼里铺满风霜和苦涩

记忆切割冷暖,仿佛丢失的孩子
泪雨傍着孤独落满整个牧场
可是呀,我早就知道
暗淡的年景也会透出亮光

只是眼前林中有些潮湿,阴暗
就像我的忧伤在雨季
太多的无奈充斥,夜幕里
倾听风敲打落叶的声音

忘掉我吧!在这片草原
你已经埋下种子,枯黄的草尖上
我会记住灵魂怎样在风中拔节


冬天的羊群

它们聚集在一起,风的记忆
使我更加想念亲人。以及草地上
沉默的羊群……那些日子,
我不再相信未来,
和一些忽然发生的事情。
暴风雪击打夜幕,黑暗并不能让命运
变得更加令人扼腕叹息,
等待阳光带给我温暖,也带给我
无尽的辽阔与忧伤。
不过现在我发现这些年改变了
春天不再让我安宁、舒畅,
有时风变本加厉进入
一些我不曾经历的,或者
像暴怒的雪崩冲破肃穆。
因此我怀念那些山坡上的羊群,
它们在黑暗中,仿佛听见了
一只鸱枭凄凉的哀鸣。


往 事

当夕阳最后的余晖散去,
雪鸡从草丛里步出,它黑亮的眼
一下抓住了我……而从前
我只是看见雪鸡在颤抖中殒命——

那情景如今我还清晰记得,
一缕硝烟在松林弥漫
仿佛乌云散落的羽毛被风吹远。

小黑羊卧在草坡上,
我看见它的眼中布满安详
远处,一只鹰盘旋着
进入了我的视野。这些场景

现在我已经非常熟悉,
就像一匹狼站在高处,它知道
其实这些都像从前一样。


林中即景

鸟声穿透黎明,在幽暗中
把翅膀撑向河流两岸。
昏黄的光缓慢到来,
此刻,我刚听见露珠的声音
就这么来去匆匆,
仿佛一种迟暮的年景,
我真的不知道大地还能够
支撑多久。木叶枯黄了,
看吧,时光淹没在
一群黄羊持续的梦中。
而水正在枯竭,那时候
我们还能再听见什么?


夜 莺

这草原的精灵,在五月,
季节唤醒了花朵。

她已经疲惫了,那时天色透出,
阴冷的笑拍打树的翅膀。

有时,歌唱也只能够表明
我们还在苟且活着——

把时光埋在遗忘里,
那些人都是自己的影子。

而时光也在遗忘我们,
在空阔中,谁又能够看见?

草尖上一些光亮被稀释,
就像水流进了黑暗……

这时候,黎明用颤音说话,
用一双手握紧另一双手。


迷途者

山岭一直向前延伸,密集的思绪恍若
一群困兽让野性回到从前。
谷底深不可测,瘦削的岩石狰狞
仿佛内心的恐惧。这时侯,

我从岩石旁经过,步履匆匆
冷风不断追赶,我感觉我就是自己的
影子。而岩石之上古木参天,
一群鸟都好像忘记了时辰。

天色渐晚,我不知道前方还有多远
或者说这条小路又会通向哪里?
循着迷蒙的光亮,我想
林中的事已经有了眉目。

现在,我必须在夜幕降临之前,
像雪豹回到自己的领地。


还乡者

漫游在异乡,你坚实的脚步
其实正成为一种可能。无限延长,
视野中最冰凉的部分也可能就是最温暖的

水一直流向天际,在那里你用一柄
锋利的剑斩断柔软和乡愁。

远处的风已经停歇,而诸神在高处
俯视。人间充满了悲凉,
苦难和孤独正深入大地的心脏。
还有一些人,他们已经迷失了自己——

我曾经想,你在异乡漫游的日子
有人一直想念着,神山巨大的威仪我们
谁也无法抗拒。现在我只是看见了,
你朝我走来,朝向生命的源头

这时侯,我用静默等待,用一种
惊恐的目光迎接游子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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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楼主| 发表于 2014-3-23 02:39 | 只看该作者
5.郁笛的诗
吉木萨尔诗稿(组诗)
大 雪

大雪延续的这个傍晚,树梢上聚集了一群乌鸦
白杨树孤单地遥望着低洼处的村庄,一条路
变得若隐若现。这时,你向着庄子外面的张望
只剩下了雪,渐渐淹没的黑夜,一望无际的荒原

寒冷压低了院子里的饲草,那些爬上了房顶的柴火
也只是沉默。羊群蜷缩在暖棚里,还需要一些冬天的盐
越过冬天的羔羊,行走在一条育肥的路上
它离节日越来越近,也与一把刀子,关系暧昧

而风,我们需要的一些呼啸,在黑暗里抵达
房顶上卷起的千堆雪,漫长如一个夜晚的冬季
女人们隔着一堵虚心的火墙,烧水、取暖,伺候着家务
惦记着在路上的那个人,被一场大雪耽搁的行程

泉子街

我突然怀念起那些时光里的荒芜
那一条寂静的山谷里,两个吉木萨尔人狡黠的微笑
我多么无助地面对着他们,像极了我异乡的亲人

他们来自吉木萨尔的泉子街,1982年老兵的故乡
似懂非懂的白卡话,汉语里的希伯莱,全都老道地磕着瓜子
班车经过了昌吉、呼图壁,或许还有木垒的油葵

我不无羡慕地听他们说起探亲的经历,怎样的颠簸
都无法阻断的一条回乡的路,我看见了一张张兴奋的脸庞
街道上的泉水,被思念和幸福掠夺的,短暂的风暴

还有一些争吵。在泉子街上,我问遍了所有的路人
李世俊、黄曙光,炊事班的两个老班长,音讯皆无
有谁能够告诉我,当年,沿着泉子街回家的那两个人

破城子

荒废是已久的事,我们忘记了唐朝,或者更远的年代
沙土上长满了青苔,和一堆牛粪为伍的半截砖头
谁能说得清楚,又看得见,这漫长时光的尽头

城廓依稀,夯土留下了宽大的屋宇,而四野,茫无人烟
一些蒿草围拢着刚刚收获的玉米地,阔大的城,岑寂无声
黄土扑地呀,那些倾倒和坍塌的姿势,像一些雨水淋湿的遗迹

远远近近的庄稼地,羊群被驱赶着,在荒地上啃食
青草漂浮在羊群的目光里,被运走了,秋天只剩下了一些雨水
和将要到来的枯干,一片云彩上被遮挡的日头

我捡起一块残砖,青涩的古老,略显粗糙的纹饰
使我辨不清真实的方向。一些破碎的瓦砾,像邻居家的一只瓦缸
旧时光里的阴霾,刚刚散去。故国云烟,风吹尘散       


风 月

我们都做一回往事,汉唐风月,挂在北庭的府邸
一截截朽木的旗杆,插满高楼的檐口,那旌旗飘呀

望风者的伤逝,或者不堪回首了,望不见的身后
你去了,只身一人,不曾挥一挥绝尘的衣袖

大漠胡人急,客从月地来。
执手见弯刀,何曾饮虏血?

萧萧长日,缱绻如梦犹未还,都作故人游
堪回首,堪回首?再行无复还,还有旧迹凭吊

       
古寺

黄尘渐尽,一座孤山的倒影,憔悴了千年
那些淹没者的身影,却渐渐清晰起来

晨钟暮鼓,远山寒寺,诵祷声里黄沙翻涌
远行者的经卷,在山崖上晾晒,我们仰头看见的

是一枚古铜色的太阳。鼓声浩荡,诵声渺渺
僧侣的脚步,踏勘在盘桓的山路和去往西天的路上

谁愿意相信这孤绝的山崖,香火缭绕的另一些年代
你是一次转身,去了尘土飞扬的来世今生


渭户地

被悬置的村庄,迁移者早已经忘记了故去的州府
颜色斑驳的窗花,盛开在一些寒冬的窗子上

当我们侧目,依稀可以看见那些旧日里的仓惶
我们依靠一些祖传的记忆,来喂养子孙和更加旺盛的后代

还有一些弥漫的乡愁,在去往外省的路上
被夜晚的风卷着,只剩下沉默,或者放声歌唱

更远处停放着祖先的遗骨,那些大风也吹不走的往事
被层层掩埋的黄土围拢起来,成为一个庄子的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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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楼主| 发表于 2014-3-23 02:39 | 只看该作者
6.南子的诗

《黑暗传》               

《羞愧 》

到了晚年
我的心才获得了屠宰厂荒废时的寂静——

我老得既没有世亲
也找不到宿敌
爱独自在洋槐下徘徊……
像是寻找我的心在年轻时
被深深改变的那部分
沉默 隐忍  却与他人迥然相异的那部分——

那麽多年
我爱过的都是些什么人  说过了哪些话?
时光已逝  当年的月光也褪去颜色……
而被时间烘烤的恨意
竟然持续得比爱漫长

(年轻的时候  我不知道
爱情有如另一世界秘密生长的褐色器官
只会赠加词语的黑暗
附赠这尘世坚固的虚无——)

我老了  
老年的身躯 有着黄昏般湿润的根须
见到的世界  总是一些背影
我与比我更老的街坊们  练习甩手操
谈论天气  素食和心脑科门诊
脚下的老猫   打着哈欠看着我
——看着没有性别的彼此
不知道窗外的落叶正如火焰般翻滚
一如年轻时   那个热烈的孩子
放出的情欲之火

羞愧啊
这把不中用的老骨头
可能到死   都没能获得更宽广的爱
羞愧是暮年中最后的饥饿
扑向比别人活得
更长久的我



《我爱》

我爱花蕊间江河的流淌
爱冬季的山间树
紧缩的浆果分泌着从未面世的丰盈,无名

我爱被微风吹拂的夏夜
以及睡梦中流淌着不可知的混沌  
——春 夏 秋 冬  
仿佛无尽的生生灭灭

我还爱着已经出现或永不出现的所有人
他们——
善于用自己的身体捂一块冰
对所有隐形的事物忏悔

我爱着  我还爱着——
这完全的爱
有如我的一生  
是对美  及美德徒劳的尝试
——带着喜悦  愧疚 还有温柔的苦楚
爱着这世界慈悲的腰身



《清晨》

讨债者。劳动者。送葬车呼啸而过
掀开他们衣襟下隐藏的巨大力量
生的力量

孕妇在医院的走廊里
她投在地面上的阴影被反复折叠
分娩成许多个  

——生活如此古老
一日有如一生
而所有的起伏终将平静
像入夜的河流  暗含着某种真理


《冰雪时间》

再也写不出轻巧的诗了——
世界在外面发疯
鸟群有疾  河流变暗   
鱼虾不知所踪
而一个集体主义者有他全副的武装
孤立着的人  意味着拥有了更多的沉默

现在是冰雪时间——
跨过三省的雾霾
含着一枚湿漉漉的鸟的羽毛找到我
在我的身体里制造出寂静
孤独是一个高音


《使我免于衰老的》

使我免于衰老的
不是时间  不是
生活分泌出的锯齿形的阴影
也不是像神一样
给烈火添水的爱情
——虽然  它曾以极度的谦逊  
摇憾过我的灵魂

而真正使我免于衰老的
是大自然
它不统治  不命名   
以自己的痛苦
挤压出比词语更大的甜涩果实
我沿着它  
回到最初的饥饿

这万物之所  是否来自遥远的内部?
我深躬
连绵,沉睡着的山川的堤岸就在我的腹中


《我所理解的生活 》

年轻的时候
我还不懂人的形象和某些
人体内的黑暗
我所理解的生活   更多的是那些无用之物——
当衰老跟随着时间,来到我的面前
我开始深究灵魂虚无的存在
向潦倒的夜  向懦弱与尊严  
向勒紧的孤独
向肉体的腥气和腐朽  
也向一次短促的信仰
以爱和怜悯的方式
绽放自病体中淡淡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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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楼主| 发表于 2014-3-23 02:40 | 只看该作者

7.王族的诗
   
   
被引领的心灵(组诗五首)

麦积山的一场大雨

“多么好的雨啊,我们走到哪里它跟到哪里。”

我把大雨想象成佛的另一种心事------
它在抚摸着万物的心灵   让生命得到温暖
它在行走    就连最隐蔽的角落也都一一光临

“麦积烟雨   凡遇上者皆为有福之人。”

雨停时    佛又回到高处   
它仍然面带微笑
它的表情  多么像一场大雨又倾泻而来

帽子

去拱北   男人和女人分别戴上帽子和头巾
一个声音低低传来:“有福了”
一次圣洁的佩戴是对心灵的引领

拱北像一个院子   一股气息在弥漫
似乎已逝的人和活着的人在亲切交谈
话语   存在于聆听和凝望之中

不一会儿   帽子和头巾像旱海中的鱼
在圣人的故事中往外自由游动
朝拜或叩问   已在轻松的方式中完成

而被引领的心灵又开始了一次飞行-----
到处移动的帽子和头巾    像一双双手
伸出   “抓住两个世界------今生和来世”

玉米的头颅

一棵玉米倒伏了下去
玉米棒长得很小,也不可能成熟

低处的粮食有着怎样的头颅

我离开之后 它却一直在我眼前晃动
因为坎坷   头颅被埋在最低的低处
悄悄看着自己的心

      一棵小草

“花儿”歌手引吭高歌 我却为一棵小草走神
今天来这里的人太多 它被谁踩得趴下了
此时正在慢慢向上挺起 在争取生的希望

它一定很疼
但它在挣扎 把称为花朵的头颅努力伸起

它终于挺立起来了

我没有听清一首“花儿” 却目睹了
一棵小草在苦难中挺立的全部过程

      叩问

关山脚下 在河流的一侧
分布着许多庞大的石头

“石头要长多少年才能长这么大?”
“也许多少年前地壳运动时,
石头们便生就了这么大!”
-----大家对这些石头议论纷纷

我和周舟谈起“阴柔”这个词
在时间中   这些石头是柔软的
犹如花朵变幻的光影 河水坚持的透明
------感恩 它们又会变得沉默无声

比坚硬更坚硬的 是无形的柔软
这些石头在沉睡 而时间永远不会苏醒

2007.7.30夜写于北京大羊宜宾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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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楼主| 发表于 2014-3-23 02:40 | 只看该作者
8. (维吾尔族)狄力木拉提的诗
一路向南(组诗)
一路向南

冰达坂是阿凡提的毛驴
传说中的故事里依旧亮着一盏油灯
巴依家的桑树影投在月亮的院里
远古的路通往何方

想起多年前黄灿灿的杂粮
我很健硕
能让群山在我的故事里酣然入睡

爷爷说,南疆的维吾尔人
用毛毡裹着驴蹄
翻越冰大板,熬过了民国后期

萨帕依的声音像狂风中的梭梭
把根牢牢扎在风里
我从草原的东部涌进吐鲁番的干涸
托克逊苍老的树木
在季风里出壳
男人的胡须长在乡下的地里
来年,他们尊严大获丰收

苍老的焉耆,绿油油的旱季
开都河曾经是女人的嫁妆
破碎的记忆还得在娘家缝补

大漠那边飘来烧烤和鱼香
烟熏火燎的巴扎
维吾尔花帽是收银的器具

你我可以同往旧有的世界

罗布村落那边

斯文•赫定用陌生文字
写出西方带有哲学细菌的口水
我有足够的智慧认识自己的母亲
再遥远的地方都有家狗家猫的叫声

我已经走近了,岁月只是一扇腐朽的大门
孔雀河边的绿色蜥蜴
翘首张望,它或许在揣摩
起起落落的波涛究竟承载着什么

独木舟里站立着一个摇曳的村落
我们从无到有
来了,又去了
辽阔的原野长满野草
生生死死都在牧放自己
我们的族群夹杂在羊群中
和它们一样眷恋这片
与沙漠杂交的土地

在胡杨林里的那个夜晚
我醉倒在一片枯叶上

古道上的茶香

龟兹对的红茶煮好了
那时的太阳刚刚醒来
口齿伶俐的麻雀
修改它的晨曲中的歌词

天鹅的历史如此漫长
在它们的记忆里
祖母还在蛋壳里等待孵化

克孜尔壁画里的佛法
像鸠摩罗什充满智慧的脑袋
至今让我们搅扰在虚无之中

穆赛莱斯酒一双浑浊的眼神
能让你忘乎所以
忘记自己,忘却过去
还能让你背叛你与存在之间的关系
只能回忆起
曾被一位热烈的女子掠去
土屋里的茶更浓了
……

喀什之路

通往喀什的路
深沉的湖水恰似北极的浮冰
在热浪滚滚的夏季
游离在岁月的恐慌中

艾提尕尔的傍晚熟透了
释放无花果的味道
红石榴长在小姑娘脸上
吐曼河羞涩的涟漪该分娩了
高台上层层叠叠的户籍如经卷一般
被帕米尔的风催熟的男人
高挺着鼻梁
仔细搜寻卵子的气味


野性之歌

刀郎人的古曲像苍狼的呼唤
六月的蝉鸣
唱得伽师瓜咧嘴憨笑
悬在腰间的英吉沙刀
只为切割季节的骨骼
剥离岁月的软骨和肉质
让羔羊脱胎
爸爸恍然大悟,还得给儿子举行割礼
在生与死的快线上
没什么割舍不下的东西

割礼后的男孩
可以清晰地看到另一个世界

莎车那片荒野

依米提的荒野里
莎车的巴达木开口了

叶城的黑脸汉子遥望身后的黑色山峦
古老的战场被月球引力洗刷干净
季节的洪流急功近利
叶尔羌河早产于一万年前
追寻岁月的路虽然很多
我该走哪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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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楼主| 发表于 2014-3-23 02:41 | 只看该作者
9.刘涛的诗

黄河之韵

板胡怀抱山河
梆子推送流水
八百里冀中舞台平湖秋月
情切切那一声 润在嗓 哽在喉
二百年间的手眼身法步 唱念坐打舞
为一个民族陡增了几分精神

我的激情怎能比得上壶口瀑布
我的韵脚也曾押过花园口的花韵 京剧的京韵
铿锵有力的嗓音其实只是黄河怒吼的一部分
黄河 你这条戏曲的河流
从花儿流到秦腔 从秦腔流到评剧 河北梆子 
从河北梆子流到京腔京韵 京韵大鼓
在黄河冲积平原上流传了五千年不灭的蛩音

其实吟唱京剧更需要流水般的嗓音
甚至流水也要注入二两神韵
让它变成流水的流 水灵的水
让他的嗓音永葆二八少女或青年般的甜美 刚健
有时也需要借用黄河的嗓音
就是黄河从壶口上跳下来的那一声
就是黄河冲决花园口憋足了劲的那一嗓子
黄河 你的上游是甜美的花儿 下游是铿锵的京剧

黄河上的京腔京韵 必须用血来唱 用震断声带的那一口气来唱
这曲调必须用京胡 竹板 锣鼓铙钹来奏
在新世纪我听懂你荡气回肠的一声叫板
听懂你的慢


黄河的水位
——沙坡头随想

今日黄河暴跌  沙土走高
黄河的水位线越来越像道琼斯指数

被沙漠围困的黄河
被骆驼 驴 马啃瘦的黄河
途经平罗  大武口  要去中卫赶个牛市
石嘴山的煤老板打着黄河的算盘
西海固的黄河早已落单

一夜醒来又是黄河走低的噩耗
照这样下去黄河恐怕流不到山东
也流不出山西
毛乌素沙漠  腾格里沙漠使黄河的体力透支
照这样流下去
谁知道哪一天  醒来的黄河会不会崩盘


空白

有时候  记忆在身体里
留下黑色的掌纹
那种印迹越来越深
是梦中不复有过的孤独

为春天留白的大地
深深的掌纹
大雨中独自远行的人
空下的心房

呵  燃烧着黑色火焰的荒原
为谁留下空白


红楠和烧溪

深浅的地名
五十年前驻军  土窝洼里刨出过军壶
粘满湿泥的铁壶  弄湿了早年的日记簿

红楠  飘满杨絮和春风的村庄
没有楠木  只有一排排土坯的泥房
排水管道里爬满绿苔
通连公路上挤满歪歪斜斜的拖拉机

有些颠簸  孩子们热气腾腾
红楠东面包地的女人
是村里的大户
向西十里就是烧溪

烧溪的风是被沙土和日头加温的
风的舌头卷着褪色的对联
熨烫着泥土的村落
从今往后  再没有正午悠闲的黑鸟
和清晨响起的诵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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