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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干预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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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荐】干预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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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14-3-30 08:45 | 只看该作者
1、“特色”干部考

从我中来 到你中去

提名
亲热的诺言 在呕吐之后
轻轻滑过 一颗饭粒
挂在嘴角 路灯白天亮起来
并没人在意 烈日
那滴汗珠

考核
为菜单标出特色
啤酒在细高的杯中溢出
泡沫 迷彩声音不停
纽扣打开衣襟 又合拢
私密语言 挂在白玉兰的蕊
缤纷起来

公布
起风了 雨渐渐发白
停下来 最后一只蜜蜂
穿过 满天补丁
从补丁之间撕裂 缺口
下水道开始涨潮
花月夜 从春江口流回

汇报
夜宣扬扩展阴影的最佳效果
以黎明之前作证
蚊子吸饱了血 安静地
贴在盲人床头
等待季节改变承诺

      2012年4月27日9:32:55



2、不是脏话

“一揽子计划”
电视联播意气风发

“吊儿郎当”
晃在报刊能算嘛

人都是逼出来的
你有什么办法

鸭子突然请求
让我当一回鸡吧

网吧的孩子
都是合格炮兵

性工作者的直白
不是国骂

老人家“不须放屁”
传唱在火红年代

文盲老红军弥留时
竟说出“莎士比亚”

谁说这些不神奇
靠!真牛X!我恰!

……
我不懂——呜啊哈

  2012年2月13日10:53:18



3、时尚短章(三首)


赵红霞

青春砝码 在小天鹅坠落时
天平失灵 蛤蟆癞疤灿烂
背景音乐滑出线谱之外

驯兽者诱饵鲜艳
幕后有老虎 总会出场
舞台在风中慢慢倾斜

    2013年2月5日17:02:22


“房姐”

这家族在生育之外
繁衍 数字清晰
但没人知道 她在哪个窗口
出来 也会变脸
逃脱劫难的狡兔
眼早都红了 那是遗传

    2013年2月5日17:22:26

霾说

雾霾把城市拢在怀
像母亲遗嘱 含糊不清
久久不散

那唯一好天气
在母亲生前
孩子们是单纯的阳光

    2013年2月5日16:58:53


4、特色方略

制度把人关进笼子
好好听歌 水干枯多年
只为某处的洪流 滚
滚那块石头 留下来
暗娼包养了老爷们的家产

像一国两制 层层自治
区 县 村 数不出的
自治家庭花边 夫妻生活
女童与校长 生 活下来的
孩子没来得及呱呱就已坠地

普选 特区不准移植喊声
剑拔弩张只能在小会上
交易不能走光,让看客
在时过境迁之后
慢慢从化石中一饱眼福

反复拍卖隐私 仿佛
与会代表们 微笑地举手
微小 到申纪兰上了年纪
年轻的话 改成另一种声音
效果大有不同

        2013年7月11日23:01:40


5、苍蝇 老虎 无辜
——像动物园的记忆

苍蝇吻在老虎眼角 轻来
轻去 只为享用残渣,躲闪
牙齿尖利 也无法咬断遗传密码
爱抚有时更暴力,像我
把看不见的刻画真切 人人相信

即使没遭遇,也能感受到
森林,大火一次次
燃烧 再熄灭,雪落下来
冬天突然干净一阵子,雾霾
为温暖季节把松针一一染白

在我眼里,清楚与模糊多次交易
除了几只被抓来 卧在笼中
听话地相互撕咬,所有老虎
都改换身份,散落成文件
小商贩 动迁族 纳税者无路

可逃,像熊躲进动物园等待
献血和胆汁,苍蝇远远地压住阵角
在罩子外守护 涎水无法风干
腐臭通过工艺走光,迷倒一片
广告,狼规矩起来可怜看客
一动不动。这肯定是亲历

民族器官在药酒里变形
即使没有苍蝇,老虎也会无辜
因为那些骑在虎背上不敢下来
的习惯,直到这家伙
自己解开腰带,任大地抚摸
熨平屁股四周的斑纹,吼啸

断续穿过 历史折射在镜子对面
细碎的呻吟 透过阳光
苍蝇盘旋 比飞舞更响亮
至于猴子 鹦鹉 四不像 等等
必须和我们一起相跟着讲话
徘徊 冲不出动物园上空

    2013年7月18日18:24:33


6、拒绝真实

真实早已典当出自己
最后一片儿遮羞布
终于价码飙升
操盘手刚睡下就泄了
秘密,黄色屏幕招徕
台风似乎更礼貌
把生命收入怀中

紧接着 橡皮坝隔离城市季节
水静止下来,输氧管
绕不出公共女墙
鱼听到歌从案板传来
关联海的名字开始膨胀
风景在停电后失踪
打开盖子,零件纷纷燃烧

雄狮从规矩的笼里传出
狗叫,也不一般
强奸的他妈仗义起来
反诉一缕光线挤入门缝
底色不能确定 红与黑
遮掩在每个窗口
情人般 交换承诺

七夕说牛郎与牛好了
多年,孩子们无所适从
织女早已认领
一条狗 圈住时装新闻
传奇相信自己的魅力
PS出一个王朝
没人怀疑 叫声慢慢远去


2013年8月17日1:22:47
哈哈哈


7、霸王龙骨骸

你见证牙齿咬在时间缝隙
长出巨型肋骨 与肋骨
相互挤压,尾巴翘起 谥号
在石化之后,虚构新鲜肤色
与格斗细节依然悚听
吼叫震落星辰,但没人听见
在历史死结处,神话复活

催情密码借风转移
被吃掉的刻在同一块碑上
没有血迹,红叶培训干枯
杀戮者终究难逃自己的屠刀
骨骼与季节转换,泛白
在生命空缺与血腥卯榫
之间,道路绷带般延伸

铁丝箍锢的那枚散架骨头
因不断监视而升值
酝酿现代梦魇,常常
我被最后的阳光牵入幽暗
醒来,狮子与显微后的昆虫
同样张开血盆大口
更多的秘密,出来又进去

   2014年2月8日14:56:49


8、“打老虎”

谁都欢迎。虎
令人畏惧与向往都毋庸置疑
把它嵌入名字,宁肯生身为兽
让老虎屁股和尾巴
全部露出来,刺青
虎牙深入肌肤,不觉傻眼

会所大张开口,天
天也害怕,却被一枚蛋黄
憋懵,笑话吓倒一群群人
青龙转念示好,白虎星
护身符从藤椅背后跳出来
并没有改写千年历史

支持“打老虎”,可我没见过
真老虎,只孤独存在
珍贵自然生出威武,不用美容
该吃的那块肉,饱一顿
饥饿多日,啸声渐远
和老林一起藏在深山,消失

多起来的是虎皮下,虫子肆虐
蝜蝂不断聚敛、攀高
自己压垮自己,坠落到死
不再有老虎,酒中的猪骨
像锅底灰抚慰毒瘾发作
虎皮斑驳破碎,尘埃纷扬

    2014年2月20日12:30:52


  9、莫名的苍蝇
——《打老虎》“邻居篇”

涌过来,过去,比远古更远
在熊猫树懒袋鼠狮群之间
信息爆炸,湮没蝴蝶翅膀
我看见,它们圈点孩子的脸
谆谆教诲:苍蝇的苍,苍蝇的
蝇,一遍遍强迫我记住

从苍翠苍劲到苍凉苍老
再从蝇头蝇蛆到蝇虎蝇王
直到忘却想象,嘤嘤嗡嗡
从鸡蛋孵化,五线谱跟随着
抒情节奏,习惯于时走时停
对头顶围绕的声音,茫然无奈

你,你走了,它们走了又来
聚集,大大小小不分户籍与国界
旗子在人畜之间飘来飘去
鲜肉与粪滓,私厨公厕没有屏风
富豪的窗帘与乞丐的遮羞布
一览无余,山顿时矮到看不见

当血统成谜,爱恨纠结不清
在苍蝇集聚处,河流中断
骨骸一代接一代遗留下来
它们无法辨别,人骨与兽骨
同样铮铮如铁,只能期待
长出牙齿,在满足中消弭殆尽

   2014年2月22日02:32:30


  10、春城之殇
  ——挽悼中国“3.01”血案

四季同春 唯一的机会
在华夏历史边缘,滑动
彩云之南,渐行渐远
片刻,时间堆积在一起
面向西南大路,每天,每天

车马纸船、土豪金都在燃烧
直到雾霾和烟尘笼罩哭喊
大江南北死亡的面纱
迟迟不能揭开,而透明的
天空被人为遮掩,到底层

无辜生命,血液神秘游弋
常常涂抹成民族口红
整个神州醉卧在KTV
躺椅,立起来又倒下,风向
被大火与灰烬共同篡改

春天无法在春天惬意
百年之后还是百年,瞬间
过去一个个宿命周期
当昆明站,彩云碎片飘落
多少人,春梦正姹紫嫣红

    2014年3月2日11:2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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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14-3-30 09:26 | 只看该作者
王法 发表于 2014-3-29 18:46
欢迎主力部队!

我只是一名伤兵,拼刺刀的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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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14-3-30 09:3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梁树春 于 2014-3-30 09:54 编辑

中国雨

涝处涝  旱处旱

盼了几千年
2011年

当代人参

在高科园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土质优良  肥料充足
长得白白胖胖

它们没经历过山野自然灾害的考验
不知道不屈不挠的岁月艰辛
仅靠祖传的姓氏卖了高价
2014-01-29

我亲历一条河的干涸

这是一条哺育过六千年前红陶文化的河流
河的两岸都有古人类遗址
浅红色陶片里的蚌沫说明那时河水又深又稳

我少年时住在河边
那时候两岸是翠绿的柳林
接近河水的地方小柳树和高草一起生长
芦草  蒲草  艾蒿  野麦草和蒲公英
伴着我们会唱歌的红领巾
河滩一挖就是汩汩的泉水
南来的鸟儿有的在大树上做窝
有的在高草间的树丛中做窝
在一大片卵石的干河滩上
一种叫河溜儿的鸟把卵产在这里
孵出的灰色小鸟儿绒球般跑来跑去
这条河七、八月份也有发大水的时候
洪水浩浩荡荡  吞没河滩上的一切
人们站在大坝或大桥上看水
冬天河水结冻
有人起出晶莹剔透的冰块用马车运走
这条河北岸的柳林中有一条不冻的小溪
水浅的地方长满了水草像个水中的菜园
小鲫鱼成群结队在这条小溪里越冬

我们这一代几乎家家都有七、八个子女
人口猛增  城市扩大
这条河由城外河变成了城中河

一个春天
我发现河水化冻后只剩下了一丈宽
还发现了很多带褐斑的那种泥鳅
而往年这种鱼只到大河旁的小河叉的上游产卵
第二年河水只有二尺宽也没有鱼了
源头就在上游不远的地方
过几天这条二尺宽的小河也不见了
供水的泉子出现在下游的地方
河水就是这样一步步退走的
这条河干了以后
柳树和湿地花草都死了
河滩上长了些山地才有的山花椒和芨芨草
寻水要到河床的十米以下

太阳火辣辣的灼烤着大地
我们这一带的好多河流和水库都干了
雨水稀少  大风不断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的味道
地下水位逐日下降
2013-07-01

南移,更贴近阳光

开发新城区的时候
县政府征地南移

小村顿时烟消云散
政府大楼拔地而起坚挺漂亮
围绕的新楼众星捧月
隔着八车道的马路
又建了一个公园般的广场:

松杉长青  牡丹名贵
假土坡绿草如茵
几棵大榆树也被保留了下来
围树组装了柞木板条的座椅
园林工清扫垃圾浇树浇花浇草

早晨  老人们随着太极拳的音乐起舞
白天  树荫下唱戏的人唱歌的人开心快乐
有人放风筝孩子滑旱冰老人坐着小橙儿喝着茶水休闲
傍晚  中年人青年人在这里跳青春四溢的健身操
正月的秧歌赛和灯展都在这里举行
广场中间高架一个四十万元的电子钟
过两年又换成了白色双翼的奔马
不断翻新改建引种  花了几亿元

那天我发现大榆树被锯倒了
原来县政府又要南移
才使用七年的办公楼和南面的广场
都卖给了一位姓钱的开发商
2013-06-03

人口人口

解放后国泰民安
我的父母生了我们兄妹七人
我老伴儿的父母更能
生了她们姐弟八个
当年谁家的孩子都很多
人口就这样膨胀起来了

要喝水  大口小口一齐喝
我们这儿二十年前就把郊外的河喝干了
要吃饭  为了男女老少吃饱
我们这儿四十年前先砍树后刨根
漫山遍野种上了庄稼
大北风无可阻挡
沙尘暴起来了
新中国的天一年比一年浑浊

提出控制人口增长的人被诬陷
在那个年代
受挑唆的人们还要把他踏上千万只脚
2013年4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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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发表于 2014-3-30 09:57 | 只看该作者
并非解字
     山东 卢恩俊



孔府有堵贪壁
那个叫做“贪”的兽
怪诞凶恶生性饕餮的
在贪壁上,站成一幅
几千年贪赃枉法的警示

而当今,迷恋“贪”的官
大都树一面公开墙
并举着“贪”的告诫
以身示范的站成
清正廉洁的“贫”

而心中那个 “贪兽”
披着公仆的外衣
他们往往不是
只顾现今见钱目开的小人

看上去像清贫高贵的正人君子
一头头现代高智慧的“贪”
那一道道威严的法令
只变通一“点”,就会粘连上
滚滚而至的钱财

“有权不用过期无效
过了今天再没今天”
他们争分夺秒如饥似渴
抢抓“贪”的机遇
他们由人变兽的过程
有的不会走过今天,即是走过今天
明天一如废弃的贝壳
坠入万丈深渊



目欲,总是凌驾劳苦之上
眼睛,心灵之窗
如果包含牛们的情感
还会有贪婪牟取的私欲吗

一个牛梭状的形象
本该和牛们一起,
匍匐在苦难的大地

应是一幅和谐躬耕图呀
众目睽睽仰望着
目光所及
让大地奉献果实



   

土里刨食的后嗣
从泥土上走出来
坐上金光灿烂的宝座
从泥土到官位
那是一段艰难跋涉的距离
从躬耕到做官
那是伸向四面八方的天职

那根权力的支柱,在泥土之上
坐上官位的人
坐的不是官坐的不是闲
坐的不是威坐的不是福
坐上官位的人
一边坐的是沉,一边坐的是重
一边是为人民,一边还是为人民

坐稳一方水土之上的江山
左和右、阴和阳、表和理、
言与行、勤与廉、官与民……
需要高度协调平衡

就有某些官架子,坐成了两面人
一边是说的巨人,一边是做的矮子
一边是两袖清风,一边是中饱私囊
一边是作威,一边是作福
一边是公仆,一边是官僚
一边是政绩,浮夸风里越来越轻
一边是私心,腐败风里越来越重……

天平倾斜了,那根支撑倒塌了
坐官位的人,连凡夫都不如
在监狱里坐牢,一边灵魂反省,一边做牛服役




牧羊人和羊群形影不离
牧羊人对羊群日夜挂心
即是甩动长长的鞭条
也是和谐的牵引头羊
齐心奔向春天的绿草茵茵
牧羊人视羊为衣食父母
牧羊人把羊看做命根

牧羊人唱着牧羊曲
融洽在绿色中的白云
谁说他是小羊倌
他说他是君,羊是他的臣民
他说他是舟,羊是他的流水
他从不会嬉戏那句古训
他还说君若失去口碑
羊群各奔东西
那不叫群,那是孤家寡人




望一片水,我就想起在河之洲,窈窕淑女
就想起温顺恭谦让……水的名字叫贤良
随圆就圆,随方就方,总在最低处浅吟低唱
润物无声,溶物不争,能曲能弯,淡淡平平,无影无形
雨打,水花绽放着笑声。风吹,波浪群奔着牛羊
一头接一头的大波大浪,沿水岸线的鞭引规则的前行……

望一片水,就想起水的有情,就想起水的至韧至刚
水一旦被激怒,波起的浪三点水瞬间疯长
就疯成一浪高过一浪咆哮着的狼,汹涌成不可阻遏的力量
我想到那海啸、决堤、泥石流……
我想到那城市、田园、村庄、……甚至一个国家一个政党
核心高层建筑被吞没的悲惨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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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发表于 2014-3-30 10:01 | 只看该作者
招小波 发表于 2014-3-30 09:26
我只是一名伤兵,拼刺刀的幸存者。

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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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楼主| 发表于 2014-3-30 14:46 | 只看该作者
欢迎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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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发表于 2014-3-31 10:00 | 只看该作者
大力支持干预诗歌正式诞生在中国诗歌流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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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发表于 2014-3-31 10:1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水云生 于 2014-3-31 10:22 编辑

农民以及农民工(组诗)                           
   
         文/水云生
1.《玉米地里的锄头》

我含着泪,仔细端详玉米的容颜,
看着你们在晨雾中凌乱的队伍,
一个个含着黑色的眼泪。

隆隆的矿车辗过你们内心的伤痛,
道路弥漫着滚尘黑色的帷幕,
你们正受着刑罚啊!
松土?除草?
我怎样来把你们解救?

我坐下来,放下高昂的头颅,
放下一阵阵窒息了的惊颤,
我注视着你们忧伤的眼睛。

我种下你们应该让你们收获金秋!
但我又怎能祈求他们停止杀戮?
我宁愿挺起脆弱的头颅,
让我和你们一起,
站在泥土里接受埋葬吧!
让我锈蚀了的头颅凝固在潮湿的晨曦,
和你们坚持最后的生长。


2.《脱光了羽毛的鸟》

整天为日出日落忙碌的两只爪子,
整天笑着的脸,皮连同肉一起勒进深夜的皱纹。
我必须连同疲倦了的光阴躺下,
如同山谷里呼啸而来的风驱赶了一辈子的尘埃。

我睡下了,整个村子为我吹灭了天上的灯火。
我附着在一湾宁静的茅草身上,
我的羽毛已离我远去。

一切都离我远去,
仿佛一条时光之隧吸干了我所有的水分。
我躺在一块化石的灵魂深处,
瘪着肚子反复咀嚼万年以前的食物。


3.《我需要一双简单的草鞋》

村间小道上的脚印被雨水清理过,
树上的鸟鸣也被清理过。
它们的眼睛放射快乐的子弹,
它们嘲笑我脚上的皮鞋。
像月亮发出乌黑的光。

我是一个农民,应该穿着父亲遗传的鞋子;
我应该到地里去视察这些被冰雹袭击的庄稼,
这些溃不成军的队伍,
植物人一样休整着自己的尊严。

还有一些懒散的种子现在才撑破泥土的沉默,
她们伸出双手像要拥抱明媚的阳光。
这些迟到了的士兵啊,
多像我的脚趾头忍受不了这双皮鞋的禁闭。

我需要一双父亲曾经提在手里的草鞋啊!
需要像一串狗尾草穿起来的泥鳅一样的草鞋。
我要重蹈父亲以前走过的山路,
到太阳跌下去的那边砍一些沉香木的柴火,
供养驼背而苍老了的炊烟。


4. 《布谷鸟在呼号》
   
布谷,布谷,
孤独的鸟儿又在山间徘徊,
寻找丢失了的孩子。
我亲爱的布谷鸟啊!
您到底藏身何处?
您飘忽的影子如同山岗的幽灵。

布谷,布谷,
谷雨降临,布谷鸟又在唤我上岸。
我空悠悠的瓶子啊!
我肚子里还有多少剩余的红酒滋养恍惚的青春?
我迷茫的眼睛里还藏有几度光明于礁石间探寻飘忽的未来?
我漂流的瓶子啊!
我脸上还残留浮萍红唇艰涩的伤痕,
我依偎着海藻呼吸,美丽的珊瑚还让我流连。

我的头重脚轻,
我的头重脚轻啊!
又怎能辨别布谷鸟呼号的方向!
我时常在红灯绿灯眨眼的瞬间忘却所有,
我时常在日出日落喘息的角落吐着泡沫。

黑夜里喊魂的布谷鸟啊!
如同海上拉长脖子嘶鸣的汽笛撕裂黎明的帷幕,
一声复一声淹没于浩瀚的海浪。

布谷,布谷,喊着我的乳名,
布谷,布谷,催着我的魂灵。


5.《我是农民工》

梦里,我的行囊是空着的;
梦里的房子也是空着的。

醒来,我用人民币抽打自己的脸,
疼痛没有撕裂我的心脏,我的血管里是空着的。

我曾憎恨自己坐在工业区厂房与厂房隐蔽的夹缝,
偷窥成双成对的爱情,兄弟姐妹的爱情啊!
他们幸福,他们年年打包自己的孩子,
长途汽车将他们从家乡寄过来又捎回去。
一个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啊!
只有他们是充实的。

我曾遥想与兄弟们一样,
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向顶楼的流水线攀登。
开着车,载着妻子孕育着希望的胎儿,
缓缓驶入新时代广场的地下车室.......

我日里夜里,翻来覆去累计银行卡上的数字,
心想他们的跳动有朝一日一定会出现奇迹。
我常常从一数到万,从万数到十万。
十个一万也是空着的。

我回到母亲身边,我想告诉她我现在有多少钱。
娘不认得我。没有谁能告诉我娘是怎么疯了。
邻居家留守的孩子质问我是谁,
村子里最苍老的狗朝我狂吠。

我的村庄空了,
山里的茅草掩盖了许多真相,
唯有天上的星星是饱满的。


6.《在深圳搵工跳槽的兄弟》

你不是廉价的牲口 无家可归了的样子,
肩负流浪者的罪名。
一间间食槽般馊臭的车间,
消化不了的肯定有一部分被流水线呕吐出来。

曾将我拒之门外的资本家卡钟啊!
咀嚼我十八岁骨头的家伙,
将我的青春梦幻拦腰截成两段。
这满勤的串串阿拉伯数字,
一如粗糙的砺石磨出皮宵般的日子粉末。

招聘的牛皮癣膏药, 贴哪 、哪痛!
暂住证 、流动人口的免死金牌。
我的蚁穴 、游离的旅馆,
一张瘦骨嶙峋的铁床仅留悲伤过冬。

我如影随行的兄弟啊!
和黎明睡在陌生的车站,
老乡的廉价旅馆不留失意过夜,
当你散尽最后一枚剩余价值的硬币,
如获至宝的思恋,
如同雷劈的暴雨洗刷你阵阵筋挛。

一元钱盛装蓝色眼泪的矿泉水,
一元钱抹过奶油诱惑的面包,
一元钱经过油炸又被开水烫伤的方便面,
一元的公交车车票,
你天天跟一元钱比划着大小、长短、远近!

搵工十年的长径路啊!
每月一张牙痕累累的工卡,
记录了我兄弟巴掌大的打工历史。

青春燃烧的岁月啊!
侵略外来工躯体的老板狮口大开,
不让你品检他们的德行。
严刑逼迫廉价的劳动力pass轻工业产品,
不许乱动 ,一切都要服从作业标准。
你的眼镜和学历形同狗屎,
乖乖 、忍受吧!
让心底的暴动平息吧!
让他们用国际集团颁发的武器,
偷窃、 奴驭你一文不值的贫穷和富有吧!
流水线上蚱蜢般蹦跳的兄弟啊!

一栋厂房如一冢集装箱坟墓,
港口、码头、出口的船期已定,
延误不得的青春订单 、材积;
叉车装载中国制造的物流密令已定,
统统埋没吧 !没入航线!

                 
7. 《住在桥洞里的人》

天,这般热,桥上的人赤膊而过。
桥洞里传来鼾声。肆无忌惮的鼾声,
不影响任何人穿越城市的河流。

人们尽量逃避河流的追踪,
河流的分贝大于电器的分贝。
人们要尽快打开空调,
制造他们期望的冰凉、宁静;
阻挡室外的毒、细菌。

这个人今天一定超级幸福,
他刚刚翻阅完一条街的垃圾桶回来,
他已经将有机物和无机物收藏在两个巨大的口袋,
城管不去驱赶他。
他没有翻越栏杆,没有闯红灯,
交警也没有拉他去十字路口罚站。
他还唱着一首《南泥湾》民歌,
对着商场的玻璃门微笑了一下。

今天一定是个值得庆幸的日子啊!
天上的蓝格外的远,格外善解人意。
他只要活着,就不会浪费尊严与他人多说一句闲话。
他只要活着,就懂得珍惜这美妙的午休时光,
谁也不去干扰他做美梦的自由。

9. 《这如花似玉的姑娘》

这是一个梦境,在一个破陋的小镇展开。

我,衣衫褴褛。
她,妆扮时尚。

纯净的笑容与我离别十年。
梦,让我们在这条诡异的丁字街意外邂逅。

她左手拖着的行李箱里,
似乎藏着沉重的东西,我想打开看看;
但我不能,尽管她现在落在我的手里。

这如花似玉的姑娘啊!
右手挽着一件蓝格子呢绒风衣。
修长的风衣让我的梦萦回到一只青花瓷瓶子怀里;
修长的瓶子曾供养过我们刻骨铭心的相爱。

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如今在夜幕降临的街头徘徊,
她焦急地等待,等待我去镇上寻找一辆漂亮的马车,
送她回去老家参加亲人的葬礼。   
她的身影像一枚炸弹,
即将被小镇人们异样的眼光引爆。

这是一个梦境,我从外地流浪归来。

我自信能找到镇上唯一的表兄,
相信他能帮我顾到一位如意的车夫。

如果,如果不是这如花似玉的姑娘;
我一定会抛下这个镇子里所有惊诧了的眼睛。
我宁愿拉起她纤细的手走进一段山路的夜幕。

我的表兄似乎输了牌局,对我的造访冷若冰霜。


      作者简介:
     水云生,本名付勇,男,汉族,湖南武冈市人。
     70后农民,中学期间开始写诗,曾在多家报刊、电台发表作品。
     1996年始赴广东打工,从流水线做起,当过管理员,业务员等。因漂泊不定,打工十年,也辍笔十载。2005年回乡务农,当过村干部,现在一乡镇敬老院工作,近年内,创作了数百首诗歌。
     2012年4月19日在中国诗歌流派网创立了中国云诗歌论坛,7月始与山东诗人卢恩俊筹办《中国云》诗刊电子杂志。
     2012年10月1日,《中国云》创刊号出版,2013年6月,成功编辑印刷中国云“为灾区人民送诗活动”专辑《震歌》200余册,并邮递雅安芦山县7所中学。   
     至2014年3月已出版《中国云》诗刊电子杂志(双月刊)7期、博客微信版18期;发布出版《中国千本新诗电子丛书》23册。

     联系地址:湖南武冈市文坪镇敬老院 付勇收  (邮编:422413
     联系电话:0739-4593980      15377396478
     邮箱:15377396478@189.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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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2014-3-31 15:15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望秦 于 2014-3-31 15:19 编辑

诗说中国

5月28日:哈哈镜
          ——网曝13岁女孩水泼书记被铐游街20分钟
凡事都有两面,正反或阴阳
透过事理看本质,透过态度看未来

当人们将目光聚焦于此
却不断深陷,再也看不清内含的
丰富脉络。那些声嘶力竭的小民
在庞大的机器面前,齐刷刷倒下了
连喘息和呻吟都未被允许

面对一目了然的事件,我发现
总有一面哈哈镜立在前方
简单的线条变形了,平面更深了
凹面浅了,没有了正反和阴阳
消失了千年以来智慧和时光的结晶


5月29日:润物细无声
          ——党报评“情妇反腐”:辱没正道人心
一种现象到了极致,便产生了错觉
道路沦为工具,标志戕害良善

谁一次次擎举着右拳,高喊着口号:
彼岸是自由的原野,有无比辽阔的光明和仁爱
来吧,让我们先食下有毒的今天
然后割一块明天,再割一块遥远的未来
镶嵌在梦幻般的画板上

天地至简,没有哪种事物可凭空产生
人们站在饕餮大口下战战兢兢
透过齿缝看见光明,惊为天堂降临


5月30日:魂游虚墓之间
        ——中国20天内连发至少8起校园性侵幼女案
拉开帷幕,小丑们开始登台
震耳的乐音,炫目的射灯迷惑了人们的感知
无形中,倾倒的尘世
演变成了一场盛大的狂欢

灵魂缺失,行尸走肉的贵族们
驰骋在广阔无边的疆域,萎缩的灵智
成为它们炫耀的权杖
边界已经消失了,再没有不可触及的事物
黑手变白了,哭泣的乳鸽
在餐桌上扑腾着翅膀

刀叉晃眼,这不可逆的事件
成为一颗小小的石子,在死水中
微微一漾,便不见了


5月31日:面具
          ——湖南一法官连续6年举报法院花钱可免刑被处分
有选择地敞露一部分肌肤
便有人大声惊呼:洁净无瑕啊,清纯如玉
复苏的春天已经来临

当我看着这瘆人的白,一阵反胃
谁见内里的坑洼,被反复抹平的伤口
暗疮,溃疡,流浓处,扑上一层层白粉
嗨,看哪——
这一切多么美好,我们已把宏图铺到未来

道路模糊不清,一群出栏的疯牛
将蹄印踏在所有可见之处
笑声从面具后传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的鞭儿扬起
就是真理……


6月1日:面团
          ——"开房找我"举牌者被拘 公众质疑警方打击报复
那是一双双有魔力的手
用来和面,和稀泥是绝妙的主意
无论多么玄奥的形状,也是信手拈来
方圆有了新义,黑白相融

灰色成了主旋律,于是看不见手黑了
伸到哪里都已顺理成章
大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捏,无根的作物
便被篡改了来由

我们惊悚于这巨大的转轮
在高亢的口号声里,大义凛然地
碾过去,扫荡一切可疑之物


6月2日:快乐儿童节
          ——中国每年约20万儿童失踪 对买婴者几乎不追刑责
昨天儿童节,下雨了
阴沉沉的天空里,看不见彩虹和自由的小鸟
肮脏的马路上,奔驰的汽车溅起水花
有多少避之不及的花朵,被玷污,被亵渎

昨天儿童节,我看见校长来了
看见人贩子来了,看见不知所谓的专家来了
看见蜂涌而至的禽畜戴上了红领巾
在这块美味的蛋糕上肆无忌惮地比划着——

昨天儿童节,阳光不知躲到了哪里
雨水从屋檐流过窗户,淋湿了多少守望的眼睛
空空的房子里,游荡着绝望的幽灵
谁见有人大手一挥,赦免了穷凶极恶的魔鬼



6月3日:与狼共舞
          ——解放军副总参谋长:钓鱼岛问题留给后代解决
很快,人们便忘记了被狼撕咬的痛
遗忘了狼腹里尚未腐烂的枯骨
高高的栅栏里面,一片歌舞升平
唱歌的做了将军,“我爸是李刚”成为真理

君不见栅栏之外,漩涡连着漩涡
荆棘张牙舞爪,深埋的雷不知何时就会引爆
君不见白蚁已经蛀空了栅栏
无风而动的旗帜,成为破布条儿
映衬着肮脏的天空,阴霾丛生的道路

小时候,老师教育我们
狼来了,就举起手中的锄头,柴刀
领袖教育我们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如今,我们和狼围坐在桌子上
友好地分享盘子里的肉
然后转身告诉孩子:这是坏人——


滚蛋吧——
生活敲着碗筷
不断洒落的汤料里
浮着谁谁谁的尸体
这些不善潜泳的人注定了
在这个晨昏交替的时刻
咽下疯狂的牙齿
血肉被某种制度层层盘剥
滚蛋吧——
不合时宜的抒情,沉默,或歇斯底里

风携带的事物
无须巢穴,只轻轻一扬
便掳获了某某某的灵魂
在尘世,失明的人多过健全的
每个敏感的毛孔
被风掀动,被无根之水冲刷
驱动骨骼不自觉地弯曲
呵,滚蛋吧——
围困的楼宇间,阳光的指掌被一一折断


雾霾深处
街道尽头已深陷虚无,车声传来
像一群瞎眼的野兽,被困于苍茫雾海
惊恐的灯光,照不亮眼前深渊
于是,我卸下双脚
将自己长久地置于回忆光团里
每一道亮光都有锐利的喙
像乌鸦飞过了童年,一条河的波光
在它羽翼下扭曲,沉淀
犹如麦田里的霁光
悬挂着,一点点陈旧,黯淡
我久久地迷失于这一刻的茫然
指尖的烟已经熄灭
这山野发酵的,呛人气味
曾点燃多少个暗夜
如今,我扔掉了眼睛
用一页页诗稿,铺过石阶,铺过
没有边际的灰色屏障
再也找不见一个干净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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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发表于 2014-3-31 17:4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王征珂 于 2014-4-6 12:06 编辑

王征珂干预主义诗歌二十首

王征珂,诗人,干预主义诗群主要成员,《诗歌周刊》副主编,现居湖北十堰市。19岁开始公开发表作品,迄今已在《人民文学》《诗刊》《诗歌月刊》《星星》《诗选刊》《青年文学》《上海文学》《天津文学》《山东文学》《广西文学》《飞天》《延河》《红岩》《雨花》《草原》等百余种报刊发表大量作品。诗歌入选《2013年中国诗歌排行榜》、《21世纪诗歌精选》、《中国新诗年鉴》等选本。出版有诗集《蝴蝶和钢铁》。

《青年河》

远山露着瘌痢头
天空的脸色,灰蒙蒙的
多么臭啊,烟囱的大嘴巴
熏倒了白云美人
我路过青年桥,望了一眼
所谓的青年河,从前它有
水汪汪的乳房
现在河水干枯
没有一滴乳汁


《布老虎》

穿着布衣的老虎,哪里会是老虎
是我母亲缝制的,手工艺品
它友善,我温良。布衣的老虎
我和你交流表情
布衣的老虎,你憨态可掬
安坐我家写字台上
我们共处一室,分享书香
分享尘世片刻的宁静


《深秋》

深秋了,一些树叶离开
青枝绿叶的家园
如同病人离开
五光十色的人世
你看他们,手臂像干枯的芦苇
眼眶像干涸的池塘
你看它们,在地上踉跄
在空中,反复打转
多么不舍啊,尘世
我若是秋风
就把你们,全都吹回到树梢上
其上曾经,是晃晃的月明
其下曾经,是荡荡的流水


《庞然大物》

那些庞然大物,都以为自己
是一头雄狮,或者大象
山林之王,巍巍乎高哉
行道之王,像世无英雄的竖子


《隐瞒》

许多年了,我已记不清,反复使用过
多少大词、成语,美化死去的人
也美化活着的人,他们的脸上
贴着金字:两袖清风高风亮节他是
人民的公仆,精打细算勤俭节约
他从不浪费公家的一滴水一度电
一块抹布一两汽油。噢,我隐瞒了
你的小节和错误:你曾迷上黑夜
黑黢黢的值班室,压低了嗓音的呻吟
迷上悬崖边、钢丝绳上、骨头缝里的爱情
迷上打点滴、做理疗、护士的小蛮腰
和玉乳。我隐瞒了许多年前的秘密档案
你的万言检讨书:“报告敬爱的组织
我失足了,请你们救我。我迷上了
香风香雨腐朽没落低级趣味,迷上了
见不得阳光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


《我家吹着西北风》

我家吹着西北风,这阵风
是穿堂风,刺骨风,两袖清风
吹着我家,野菜和水煮的日子
这阵风会吹冷,地平线那边
落日的羽毛,寒更鸟的呜咽
吹冷,村庄里最大的地主
最小的,刚刚娶回家的小老婆
小着小脚,细着细嗓,娇娇
滴滴着:“寒风冻死人,老爷快暖我。”
这阵风会吹跨皂角树,树上的鸟巢
吹黑小老鼠的洞,长虫们的地道
吹白死者的面容,吹僵他们的手和脚
这阵风也会吹香,线装书里的
李太白,李清照,杜工部
会吹高,我家的“之乎者也”
会吹响,我的五律,你们的七绝


《堰城郊外》
——致阿翔

堰城郊外,古驿道上,来了
尊贵的客人。我家没有
高头大马,一溜烟的家丁
那我就,委屈你,远道而来的
客人,骑着精瘦的小毛驴,走
羊肠小道,烂泥小道,村路上缀着
狗屎巴巴,驴屎蛋蛋,牛粪饽饽
裤腿上绣着几颗泥巴星。而如果
我家穷得,小小的毛驴都没有
那你就,两条腿走路,远道的客人
不会和我见外,把我一个劲责怪
白云海中,绿树丛中,潜藏着
一座茅草屋,屋檐上,几棵野草
支着瘦削的身子骨。你知道
野草也是我的女,它们也是在
和你这贵人打招呼。我家没有
地痞流氓,贪官污吏,没有
到此一游的皇帝,御笔题写匾额
“金玉满堂”,“富甲荆楚”


《相公赶考》

乌托村头,乌有河畔,十里春风伸出了
树枝的手臂,张开了树叶的嘴唇
欢送相公远赴京城,考取功名
河边侯着一叶蚱蜢舟,一个老艄公
我的娘,老眼已经昏花,雪花
种满了鬓角。我的娘子,年方
二九,王氏无有姓名,她陪着
病病歪歪的我的娘,在河边当起了
赤脚医生,又是捶背,又是揉脚
我的娘一激动,就老泪纵横
用贤惠这把尺子,把三个媳妇的
长和短仔细测量。我的爹,王长有
缺衣少穿,缺少吃和喝,他仍在唠叨
颠扑不破的真理:饱读李杜和孔孟
圣上钦点状元郎。儿呀,有朝一日
布衣换了黄袍,坐上了八抬大轿,莫学那
陈世美,白眼狼,抛了结发的堂客


《豪迈的诗篇》

大地松绑,冰河解冻,万物向荣,如此多的
空洞之词、豪迈之词,我搜肠刮肚,搜出了
心坎上的不死鸟、脑海中的大理想
冬小麦的童年,穿着青衣,瘦骨嶙峋
立在原野上。我当然晓得,我的家族
祖宗八代都是贫农,从来没有文曲星
而我喝风,而我傲雪,钢铁得要命
王的少年没有:娇嫩,金枝玉叶
王的青年没有:懒惰,贼眉鼠眼
王的麦穗不是:小瘪三,混混子
王就是这棵小麦,有朝一日我捧出
黄灿灿的金子、哗啦啦的诗篇
现在,多暖和呵,温暖、晴暖、饱暖
暖到眼角眉梢,近在咫尺,像是真的
一轮暖阳,仿佛亲人,仿佛知音,仿佛
知晓我过去、祝福我未来的那些人
那些人给了我消毒液、杀虫剂、强心针
这个冬日,一轮暖阳晒出了
我的小幸福、大光明、瞌睡虫


《在那时,我们喝》

“缪斯在天上舞蹈,谁人甘做
女神的随从、诗歌的卫士?”
我们喝!一饮而尽,露出
文艺青年的神色
烈士似的表情
“去悬崖上采集花香
在深潭中打捞明月。”
我们喝!一饮而尽,带着
小马驹嘶鸣的嗓音
初生牛犊的个性
“一些乌云,遮蔽了白云
一些鲜花,委身于粪土。”
在那时,我们喝!一饮而尽
带着青年时代
咯咯响的牙齿
脸上的火烧云
一根根直立的头发。


《雪花和白银》

这一日,我推开门,天空中飘满了
雪花,那雪花,汹涌如海,海水汪洋
那雪花,状若白银,比十万白银
多得多,并且干净。我占有这些
天上掉下来的白银,无人检举揭发
我占有这些雪花,一日三餐
一家老小,喝着西北风和小米稀粥
米汤稀得,映出了娘子的瓜子脸
我儿的小小人影。我的娘子
“吸溜、吸溜”着鼻子,咒骂着
老不死的大雪,冻死人的气候
她关门,我开门,我开门,她关门
三番五次,拉拉扯扯,这场家庭矛盾
清官也难断得清。我的娘子,你听清了
从前我朝,出过一位大官,官至一品
府上侍女如云,妻妾成群,八房姨太太
争着悬挂灯笼。白银堆积如山,来路不明
御林军来抄家,十万白银充公,株连九族


《牛朝马代》

阳春三月,我又要出行了,去云游
牛朝的名山,马代的大川。我穿着
一件粗布长衫,怀揣着发黄的诗集
那时我的身上,没有“梦特娇”内衣
“花花公子”西服,我的身体中部
没有赘肉的垃圾,肥肉的小山。古道边站着
牛朝的诗人,马代的骚客,我的阶级兄弟
囊中羞涩。你献上:杨柳一枝,黄酒一碗
明月一轮,这不是:桑拿浴,鸳鸯浴
一个美女裸着身子,花着花样,把老爷
殷勤侍候,侍候得他哎哎呦呦,呲牙咧嘴
哼起了邓丽君的小曲:“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阳春三月,我又要出行了,你赠我
五言律诗,七言绝句,我回你长歌一百句
执手相看泪眼,遥望一叶帆影
这情景,也许太酸,太不劳动人民
唱和乃是:牛朝的风俗,马代的习惯


《青年桥》

青年桥上,甲乙丙丁,戊己庚辛
带着一吨镣铐,三尺冻土
桥上的马铃薯,满身冻疮
桥下的河流,没有汁液,徒有虚名


《土拨鼠》

土拨鼠闻听到了
冬日里肃杀的风声
这些鼠辈,尿流屁滚
说抛弃就抛弃了
它们的粉丝、嘴上的爱侣。
过去可不是这样
一个小型巨人
有他的白皮肤西施
多么白呵,白到乳白瓷白
不是白尸白蛆。
从前他抱着这些白米
在黑暗中度过了
一个个饥荒的黑夜。


《模拟》

有些时候,你去装扮
人类的晚年,老慢支的老头
一步三摇,拐杖说出
笃笃的叠音字、象声词。
喔,你的呜呜的北风
我的竖起的衣领,我不敢
探出长颈鹿的脖颈
去吃更高的树叶。
在另一首诗中我提到
你总是喜欢代替
我们医院的救护车发声
你是我的孩子、人精
喜欢鬼画符图。
现在我恳求你去模拟
淙淙的虎尾溪水
泡桐树巅的百灵。


《我站在青年桥上》

河水像一个脱水症患者
快要枯死了
杂草们嚷嚷着,像一群
失去控制的癫子
挤占了河道。
这是隆冬的一天
薄暮冥冥,行人稀少
我站在青年桥上
使劲哈一哈气
跺一跺双脚——
“青年桥,何时桥上
暖阳朗照,何时桥下
春水涛涛,碧波荡荡。”


《目击》

我听见一个人
在这片空间尖叫
他有口腔的下水道
肚囊的粮仓
蓄积了那么多
力比多和脂肪

嗓音多么油亮
而他的毛发
同时闪着黑光
他使一只灯泡
那仅存的小太阳
也黑了下来

我听见土拨鼠
在土里拨土 尖叫
捉住了土豆的乳房
当我朝它走来
土拨鼠 旁若无人
要我赶快让路


《只生一个好》

我路过职业介绍所
眼前突然一黑
壮丁们遍布神州大地

这些壮丁们哄抢
一份职业 就像哄抢
从前短缺的布和盐
从前紧俏的油和米

职业介绍所外面
是一排小吃摊 稀粥
捞面条 呼呼的咽喉

一大片黑压压的头颅
正在晒太阳 背靠着
白花花标语的墙壁
“只生一个好”的国策


《纸老虎》

不过是一个纸老虎
一剪就碎,一戳就破
纸做的老虎,有所畏惧
怕雨水和雷霆
怕秋风和闪电
纸做的老虎,有所害怕
怕世人目光的剪刀
怕人神心头的火焰
纸做的老虎,晓得耻辱和罪过
“我横行尘世,
我罪孽深重。”


《地头虎》

许多年了,占山为王的老虎
盘踞楚国,自封楚王
他是一个地头虎
肚囊里,有油水汪汪、几两文墨
眼睛里,有花朵们的生殖器
脑壳里,有弯弯曲曲、羊肠小道


王征珂诗论两篇

《诗歌是无用的,又是有用的》

诗歌是无用的。是的,诗歌不是房子、美食,不是小车、钻戒,不是乌纱帽、紧俏品,写诗不能打通仕途、博得官位,不能脱贫致富、获取厚禄,不能青云直上、飞黄腾达。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物质主义时代,物欲横流,世风日下,我当然清楚地晓得:那些心灵丰足、精神富有的诗人,在现实生活中大多都很贫困,甚至衣食饱暖都成问题。当代诗歌已经成为边缘的边缘,“莫做诗人妇, 莫做哲人邻”,当代诗人已经成为缺少理解和关爱的“弱势群体”。

然而,诗歌又是有用的。优秀的诗人带着对良知的皈依、对自由的渴求、对丑爱的厌憎、对美好的朝圣,通过诗歌抵达精神家园,重建精神家园,诗歌正是他们献给人类的文化瑰宝。在此信仰倾斜、理想危机的岁月,优秀的诗歌仍能起到修养身心、启迪智慧、陶冶情趣、净化灵魂、构建和谐、提升思想品位的潜移默化作用。如桑克所言:诗歌是文明的间接发动机;如布罗茨基所云:诗人是“文明的孩子”。

一个百般诋毁诗歌的民族是堕落的民族,一个大肆诽谤诗人的国度是无耻的国度,那些缺失了诗心的民众是可悲的民众。真正的诗人是于坚所说的“活在人群中的五百罗汉”,他们“天马行空,然而虚怀若谷”,他们竭尽心力的劳作是为了:“让那些在时代之夜中迷失了的人们有所依托。如果大地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原天地之美’,如果大地已经没有能力依托自己的‘原在’,那么这一责任就转移到诗人身上。”


《寻访心灵安歇之地》

泰戈尔指出:“我们承认孔雀存在,也承认秃鹰存在,也不能不承认猪的存在。”世界不是太平世界,现实也不是一坨纯银,正因了对无所皈依境况的潜在忧虑,那些写诗的人诉求着,寻访心灵安歇之地,经年累月。而诗歌呢,在有一类诗人那里,我想或许犹如喷雾器,企望驱除心头的天敌;犹如人工晶体,帮助失明者拨云见日;也仿佛助动车,奔向理想化的居所;也可能像助听器,辨别溪水的清音、乌鸦的恶声。我想以布罗茨基的言辞自勉:“有时,借助一个词,一个韵脚,写诗的人就能出现在他之前谁也没到过的地方——也许,他会走得比他本人所希求的更远。”

诗人不是超人,当然也和芸芸众生一起处在不尽完美甚至远未完美的现实中。然而诗人偏偏是一群“被幻想妈妈宠坏的孩子”,对人世的滚滚尘烟无可奈何,却又心有不甘。诗人是美的放牧者,放牧灵魂和自然美,放飞梦想、智慧、灵性。诗人不愿加入“沉默的大多数”,设若个性被异化,被扭曲,被涂改,他们会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们坚守着精神上的“洁癖”,寻求着个体的“净化”与完美。

有这样一类诗人:和山水交好,和花草友善,和泥土亲密,和自然结缘。有这样一类诗人:归于田园,不见了烦忧;隐于山林,消散了俗念;有些“魏晋风骨”,逍遥近似陶潜;在鱼和熊掌之间,知晓有所取舍。他是这样一类诗人,在花间使用隐喻,在草茎感应神秘,在树荫构筑梦境,在瓜田起飞幻象,在地母的怀抱中,滋长潜意识、超验感觉,如黑格尔所言,“通过摆脱尘世有限事物”,希求得到“完全的自由”,身心抵达融入到“优美事物中的福慧境界”。他赶跑的是惶惶,获取的是安宁,甩掉的是羁绊,迎来的是自在。

一个始终保有纯洁之心、本真之心的诗人,用诗篇构造的“诗意家园”,不仅是欢畅的自然,复原天地之美;不止是欢歌的田园,升起牧曲炊烟;它还是隐逸者的静居、梦游者的温床、疼痛者的疗伤之地。在此精神家园,如果你秉持着诗意,不懈地劳作,必会收获更多的佳篇:意象有空灵之风,语言有清雅之气,色彩有恬淡之影,节奏有舒缓之声。如吉皮乌斯所说:“所有本真的诗人的所有诗歌——都是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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