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烟火
父亲抽烟抽的很厉害,每次遇见,我都会“以下犯上”地直言进谏,父亲为人宽厚,听后便会心领神会地点头一笑,然后没底气地表决心道:“这是最后一支了。”对此,我从第二次始,就带着失望把它当成了一句玩笑。事实上,当他还骑在他爷爷肩头玩耍时就已经从前辈那里接过了这一生的第一支烟和这种将伴随他一生的习惯。看着父亲抽烟,神情淡然而自足,我不解,毕竟缺乏躬身实践的体验。
父亲只读过一点书,据村里人讲他逃学时曾一连几日躲进深山(那时的深山里还有散落的人家),不见踪影,爷爷见他坚决,终于作罢,允许他回家务农,从此,父亲的生活便连接在了土地上,至今不曾解脱,重复着日日的辛劳。多年以前父亲就开始了他那稳定单调忙碌而沉重的农家生活:早上打理田地,下午牧羊。在黄土高原的沟沟壑壑里,在那穷山恶水间,牧驭着逐草奔走的羊群,想来初次体验尚好,长此以往,那种山林的单调孤寂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如何排遣?只好,点上一支烟,一支接一支,一天下来得有一两盒,我的惊讶和担忧,渐被理解消除了。人总是要做一些事情的,一种体验,一些或深或浅地给你一种存在的感觉的东西,感受与世界的联系,而不总是在寂静中找回声。或许吧!父亲不喜欢带手机,也不喜欢打电话,有一次他竟在牧羊时分给我打来,我慌忙接上,吞吞吐吐没几句挂断了,我听清楚父亲最后几个字是说:“羊跑了!”那时我真想拥有如同孙猴子那样的本领!飞到万里外的地方,去和父亲聊聊,帮着他收拾顽劣的山羊!
年岁越大,对父亲嗜好的担忧越深,只是很识相地不再做徒劳的劝解。看着父亲的陶然醉态,我想我很无能,竟不如小小香烟那样能让父亲感到满足和欣慰。
怀着对香烟的复杂情感,我从父亲的烟盒里不熟练地抽出了一支香烟,端详一番,嗅了嗅,叼在嘴角,打着了火机,还未点燃,父亲来了,他蹙着眉,神情紧促,似是有点紧张,凝视片刻才说道:“给我吧!抽它干嘛!”抽着烟的父亲,脸色顿时和谐了,继续慢悠悠地说道:“你还是别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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