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笔的另端
评议昌耀的《在敦煌名胜地听驼铃寻唐梦》
文/狄芦
在敦煌名胜地听驼铃寻唐梦
文/ 昌耀
是温暖的黄昏。远远的
铜锣钹的响鸣忽忽与月光一起从沙山背后浮出。……
——是谁们在那边款款奏着
铜锣钹呢?那么典雅而幽远,
像渔火盈盈……
我拎着鞋袜,赤脚踏着流沙,
记起初临沙山时与我偕行的东洋学者
曾一再驻足频频流盼于系在路口白杨树下的
那两峰身披红袍的骆驼——
美如江边的楼船……
然而,是谁们奏着铜锣钹呢?
我猜想此刻在月下的沙梁那边
一定有人如我似的拎着鞋袜
沉吟着,审听着,在恍惚中期待着……
然而,那么富丽的,是谁们
在石窟那边款款奏着铜锣钹呢?
1982年9月10日初稿于敦煌
不愿提起昌耀,这是我怀念他的特殊方式,然而这悖于当今诗坛的竞风之象——逝者当怀,铭记的方式就是转帖,刊发死者的歌,吵吵几日,如此而矣。故对于狄芦切心敬仰的诗者,我绝然地不愿在其沉寂之日而加以喧雷之声,打破这份奠默的情殇,这是我常常提笔追忆诗者抑或略表怀念之因,时常拿起放下,我总觉得让其自然的走吧,别打扰了!难得这样净脱……,然而,作为一个沉沦的生者,我又悲命于自己的反差,在久违的日落下写点什么,仅表达自己的感怀,与诗评无关。
触及昌耀的诗,使人痛惕,怵然的痛惕,昌耀的诗我大多时间是放于案头的,我不大愿意去翻,因为我触之的心痛使我久病难愈,故只有在想起时,偶尔翻翻,瞧瞧这位痛惕的逝者……
昌耀的《在敦煌名胜地听驼铃寻唐梦》是诗人遗忘疼痛之作,抑或是悲戚愤余之后的怀念,抑或是彻底忘却痛思意念下的明澈,总之,表达的不是奔命之帆,而是奠怀之词,是对历史久远的感怀,若梦之凄迷玄幻在笔锋的另一端!
“是温暖的黄昏。远远的/铜锣钹的响鸣忽忽与月光一起从沙山背后浮出。……”静构虚幻之笔,起伏于心潮平然之状,臆想已在云端,他要触及什么呢?
且看“ ——是谁们在那边款款奏着/铜锣钹呢?那么典雅而幽远,/像渔火盈盈……”给人双层叠思,一是诗人惬意的遐想之思,一是诗人表现诗歌内在潜质之感,而诗人的笔端总在奠怀式的隐臆,“——是谁们在那边款款奏着铜锣钹呢?”这句真情的遐想承载了诗人一个恢宏的梦境,然诗人笔端微触间一闪而过,给“那么典雅而幽远,像渔火盈盈……”读者留下了不尽之思,使人无不先还原 那边款款之状,再由这典雅而悠远像渔火盈盈的飘渺之感,去追忆久远的大唐深情,这样使诗意环环相生,层层递推,蕴藉致至!
此诗,诗人并未去反观历史,也未去再现鸣响之状,而是反观自我,追忆自我的本真体验,然亦为直抒心境之感,而是深情回味起暗藏在心中那一次憧憬于系在在路口的杨树下的那两峰身披红袍的骆驼,而这极为平常的一幕,却牵系着诗性的冥灭 ——生命体验之物所承载的久远的不可名状的无限遐想。而这就是本诗极力所构造的万象之塔——隐笔的另端。
为此,诗人采取的回环往复的递推,再次使鸣响着铜锣钹之声的那端进行以生命体验之象来复原那份久远的不可名状的沉郁之思。至此,全诗明然,然诗人依旧不肯褪去遐想之端,依然借助隐笔来呈观无法呈现的另一个神秘的彼岸。
3-17·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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