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他也意识到自己诗歌境界的狭隘。所以,后来的诗歌,对死亡做境界的描写很少了。对绝望的抒情也少了。诗人毕竟不能总在描写一个情绪。自己也会觉得没有意义。他转向神性描写。
他的神性描写,反映了他最终的最彻底的企图,野心与空想。他试图构建一个神性的王国,来取代他厌倦与绝望的现实。但他选择的神是单一的,僵化的,幼稚的――这些神性描写来自他自己的想象,与简单的改装。即使他融合了各种哲学与神学的知识、常识,他所建造的神性王国依然背离了神性产生的土壤。他几乎都不知道神性,以及神话,都是来自于现实的。没有现实土壤,包括民族的特征,民族的风俗传统,神性就没有存在并流传的可能。神的原形,基本都是曾经的真实的人。神是真实的人的神化、艺术化。而任何神,都具有现实的物质的或者精神的功利性的依托。一个人不可能在自己的头脑建立神性王国,正象不能以想象写作诗歌一样。神性是一种社会实践结晶,正象诗歌就是个人在社会生活中的精神思想、肉体,与万物形成的互相依赖,互相矛盾的结晶一样。而海子几乎不相信这一切。
海子的诗歌《夜》中说“我有三次受难:流浪、爱情、生存 \我有三种幸福:诗歌、王位、太阳“这里交代出他的贪婪,在空想之中的极度膨胀。他渴望拥有王位,其实是以幻想来消除爱情的痛苦,渴望成为太阳,是用幻想缓解生存的压力。而诗歌,却把他带进纯粹空想的境地。他似乎认为,拥有诗歌,就可以不再为爱情,不再为生存付出努力,就可以成为太阳,成为君主。这是海子最终走上自杀之路的思想根源。这个巨大空想,使他彻底离开生命的土壤,背离了一切生命可依赖的真实性,使他成为艺术的空花。无根之木。
拒绝一切的结局,就是被一切拒绝。
他没有像泰戈尔的作品中充满神性的宗教气息的描写。泰戈尔以神为精神的最高境界,神是一个被他自己创作实践与生活实践提炼的一个的境界与或者倾诉的对象,以此来倾诉自己对生命的赞美与思考。而海子是把神做为一个新的,单一的,简单偶像塑造,塑造偶像的过程也把自己变成了偶像本身。但没有完成,自己就觉得失败了。其中主要的原因是,他神性描写的长诗里,把短诗里那些美好明快的渴望以及由此而引起的抒情魅力都丢失了,那恰好是他诗歌里最富有生气的东西。生气都没有了,更加剧了这种探索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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