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诗人,还有谁在乎记忆的下落
——读深耕《三才胡同》有感
高世现
何谓三才?三才是指天、地、人。
所以诗人深耕在第三节写道:“三才胡同,天地人,映对日月星,是哪个先人志存高远,用如此好的口彩,为你命名?”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每一首诗都是一条语言的胡同。胡同一词最初见诸元杂曲。关汉卿《单刀会》中,有“杀出一条血胡同来”之语。这样稍一梳理,“三才胡同”就成了诗人的精神追本溯源的地理坐标。在这个意义上,“三才胡同”其实就是诗人对自己深入历史观望时代的主动承续,使这首带有一定叙事色彩的抒情诗,既像厚实略带自传性的散文,又像诗体小说。在文本创新上,也显出它独特的创造力。昆德拉说,“一个特定的历史状况是一个人类学的实验室”,而诗人在这条“三才胡同”除了用力胡同中的那些平凡人的命运,也着力暴露了这个社会和文化的阴私,诗人就该是这个时代的“无情的洞察者”,深入“中国”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又到什么地方去了——诗人更应该是“人类命运的闯入者”,凭借一己的“在场”来承担起这个时代生活的全部压力。
走故地寻旧,三才胡同,说是发炎阑尾
一刀,被激进医生从版图上割去
三才胡同的后生们,太阳般鲜活,只有我
还把多余一段盲肠,紧紧揣在怀里
这些沾血带腥的句子,岂止是诗歌所带来的文字手术的疼痛?我仿佛听到一截历史被割除的尖叫,激进医生是谁?又有什么权力裁定它是“炎阑尾”,要把它“从版图上割去”,在这个历史失忆又偏逢精神市井如此浮躁的当下,又有谁来抢救诗人深切呐喊的声音?是啊,每条胡同在形成后,人们自然都会给它起个名。这个名称一旦被大多数人所接受,就确确实实地代表了这条胡同在整个城市中的方位,成为人们交往、通信、旅游等活动中不可缺少的标志。但时代是向前的,历史,最终必定要躺下成为时代前进的通天大道,遗忘是它们的最后买卖。除了诗人,还有谁在乎记忆的下落?
三才胡同的后生们,太阳般鲜活,只有我
还把多余一段盲肠,紧紧揣在怀里
绕遗地三匝,高邻犹在,不报大名,互不相识:
三条石,已被打磨成光亮拐杖,历史真实,还需后人探认
我们期待接近神性的诗篇,比如海子一类,但我们更呼唤充满人性的诗篇,比如深耕的这一首《三才胡同》。也只有充满“人道主义”的诗人,才拥有守护本初和追问终极的勇气和野心,才有可能在无限扩张的心灵版图上,创作出更有底气的“还历史真实”的文本来,仿佛每一行诗都铺满坚实的石头,而美和爱,绝不是历史的过客。寻根、追根、刨根式的还原本真,给记忆一个地理上的时间和心理上的地点,是诗歌特有的任务。所以在后面章节出现的那条胡同中的那些人(母大虫、姜老五、糖房老主人、小小顽童、马来雨等),那些烙印在记忆中小人物的脸谱,是当下文化庞杂的的城市文明最真实写照,他们一个个站在这个时代的前面,以背影向整个历史的反思谋生。事实是,给记忆留下足迹,是诗人的天职。
“三才胡同”绝不是让诗人语言气喘吁吁的穷途末路。而记忆,则是诗歌的发动机,文字的磨擦来自內心较真的一面,僵硬的世界,必将向一个坚持着他的文化立场、民族精神、生活传统、故乡、大地和心灵世界的诗人——去全面缴械投降。是啊,同样的,除了记忆,还有谁知道诗人的下落?
2013.08.11零晨4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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