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海滨 于 2014-4-9 18:00 编辑
反差与镜像:压抑/焦虑/恐惧/孤单
——从张二棍的《旷野》里透析打工者的内在精神冲突
新新乐府诗歌运动发起者:海滨
读张二棍的《旷野》,带给我的精神冲击是非常强烈的。
“五月”是生命蓬勃,充满生机活力的月份,而“旷野”是视野辽阔,空旷荒凉的地方,时间(五月)与空间(旷野)之间的反差和“我”与外部世界的力量强弱的反差形成了诗歌内部极大的张力,我认为这是解读这首诗歌的密钥。
只要我们紧扣文本,仔细品读下去,不难发现,这种反差形成的张力一直贯穿整首诗。
张二棍笔下的“草木”“飞鸟”“野花”“口琴”等意象,都在诗歌里呈现出一种强大的不可遏止的生命力量,“绿到无所顾忌”“放纵着翅膀”“迷乱的”“焦急的琴孔”,与处处害怕与担心的“我”,胆小的“无助的回过头来”“红红的,值得怜悯的眼睛”的“兔子”等物象,形成了一种“我”与外部世界力量的强弱反差。
而这种反差造成的精神冲击力,恰恰是张二棍要传达给读者去感受的:一个异乡人,在五月,在生命力极其旺盛的时间,在内心情感包括各种欲望蓬勃发展,甚至蠢蠢欲动的时候,必须压抑自己内心的渴望,而不能像“旷野”中的“草木”“飞鸟”那样,无所顾忌,放纵自己,来自生理的种种欲望与心理的情感诉求被现实彻底压抑,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疏泄通道,以致于焦虑、恐惧紧随其后,这是打工者生存的真实窘境。
从这个意义上而言,张二棍这首诗对于打工者群体的关注是非常有深度的。
打工的异乡人,面对人生地疏的外部环,面对依赖打工生存的种种压力,内心充满了焦虑与恐惧,未婚者需要恋爱、憧憬爱情、期待婚姻,已婚者思念亲人、思念故乡,渴望过正常人的生活,包括性生活,这些十分强烈的的内在需求,被张二棍敏锐的捕捉到,然后把这些无处倾诉的渴望放置在一个无人的“旷野”里,映射到“旷野”的“草木”“飞鸟”“野花”等物象上,让它们构成对“我”的一种挤压,冲突由此形成。
由此我发现:张二棍的《旷野》借助于时间(五月)与空间(旷野)之间的反差和“我”与外部世界的力量强弱的反差,深刻表现打工者的生存状态——压抑、焦虑、恐惧、孤单,透视他们内在的精神冲突,是这首诗打动许多读者的重要原因。
另外,“口琴”和“兔子”也是值得反复玩味的两个重要的物象。
“一个怀揣口琴的异乡人”已经让我明白他来到旷野的真正动机:就是想在寂静无人的地方,完成一次内心情感与欲望的宣泄。也许他打工的地方过于喧嚣,或者大家都忙于奔波,没有人在意他的内心,也许因为思念家乡,思念远方的亲人,他想独自一人面对五月的旷野,吹一曲口琴,以纾解自己内心难以排遣的精神苦闷与焦虑。由此不难判断:“口琴”是本诗平衡反差、转换节奏,缓解“我”内在精神冲突的重要道具。
“兔子”是“我”的镜像。“兔子”的胆小、警觉,甚至恐惧、不安,都是“我”最真切的感受。这首诗里三次用到“害怕”,第一次害怕“告密者”,自己内心的种种情感欲望,害怕被别人知道,作为一个异乡人,像一只兔子一样敏感,害怕遭到嘲笑、受到歧视甚至排挤;第二次害怕“兔子”第三次害怕自己,其实“兔子”和“我”是主客一体的。怕自己不能掌控自己,怕自己不能克制对故乡亲人的思念,对爱情或者性的渴望,“无所顾忌”,做出一些“放纵”的事情,“荒凉中出没”“红红的,值得怜悯的眼睛”的那只胆小、孤单的兔子,其实就是“我”自己的镜像。(“旷野”是“我”精神世界的隐喻。)
张二棍这首诗表现功力不凡,最直接的证明就是它能带给读者强烈的精神冲击力。
附:原作
旷野
□ 张二棍
五月的旷野。草木绿到
无所顾忌。飞鸟们在虚无处
放纵着翅膀。而我
一个怀揣口琴的异乡人
背着身。立在野花迷乱的山坳
暗暗的捂住,那一排焦急的琴孔
哦,一群告密者的嘴巴
我害怕。一丝丝风
漏过环扣的指间
我害怕,风随意触动某个音符
都会惊起一只灰兔的耳朵
我甚至害怕,当它无助的回过头来
却发现,我也有一双
红红的,值得怜悯的眼睛
是啊。假如它脱口喊出我的小名
我愿意,是它在荒凉中出没的
相拥而泣的亲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