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菇茴香馅儿饺子【金川诗话】

四月雪

转自【流派网，诗歌评论】

四月雪

香菇茴香馅儿饺子

不要认为这是一个关于厨艺的帖子，这是一篇诗论。
但我就是在说香菇茴香馅儿饺子。确切说，不是香菇，是香菇的根部与枝干部分。这部分质地柔韧，做菜的时候，许多人不喜欢，甚至在超市被当做废物剪下来扔掉。其实，这部分香菇的味道更浓，更香，需要单独烹饪才会有更好的效果。
把香菇柄及根部比较脏的部分用剪子剪掉，洗净，切碎，先用油煎炒出香味，把茴香、白菜切碎，再放入各种伴馅儿的调料如花椒粉、鸡精、盐、甜酱等，再加入适当的亚麻油，或者花生油，馅儿就做好了。这种馅儿有特色，白菜脆，茴香香，香菇香而柔韧就像肉质，既是素馅儿，又可以当做肉馅儿吃，非常美妙。
当然，对于我写这篇文章更加美妙的是，我做得馅儿是低成本，享受高质量。我的香菇，是超市剪掉的蘑菇根，茴香是下架处理品，白菜是老棒子，按照市价，这顿饺子馅儿怎么也得二三十元（香菇一斤１２元，茴香一斤６元，白菜调料等一共大约５元）但我只花了不到７元钱。
当然更更美妙的是，这是一个诗人做的饺子馅儿，人们都认为诗人是何等清高，何等浪漫，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但这是过去的、肤浅的对诗人的理解了。
当然，人们认识的、以及平常看到的诗人，不会这么做，也许唯有像我这样的诗人，才有如此机遇。因为，我是在一个超市做下夜工，有这个便利。便利，对于诗人，是无穷的财富，是可以用很小的成本获得很大受益的一个工具。
其实现实世界对于诗人，就是一个便利的存在，当诗人把自己浮在诗歌之中，生命失去本应具有的根性，那么，一切便利将自动消失，诗人的生存就出现艰难，进而就会感到，诗艺的探索会有无数难以逾越的阻隔。
失去根性，是诗人自诞生以来一直无法普遍治愈的内伤。而唯有大师一级的诗人，才侥幸获得治愈，因此我们在一位大师的作品之中，不难看到诗意是那么接地气。
我最近一直研读国外诗人们的作品，无形之中，感到他们的作品是那么亲切，入体入骨入心，似乎不知不觉就超越了东西方文化差异，物质差异，生活差异，而相反，国内的许多所谓优秀诗人的诗歌，却总有或多或少的难以避免的浮躁，使我不能尽心享有。这里，我反复问过自己，我是崇洋媚外吗？我是心存偏见吗？不是的。当我越是在创作中抵达诗歌的本真，越能全面真切地分享优秀诗歌中的精髓，越能领悟中西方诗歌发展存在的差异。而在这种差异中，我能明显地发现中国诗人对生活，对生命，对生存的态度，是何等的浅薄，而他们对诗歌，对诗意，对诗艺，却是何等的深重而执迷，这恰恰就是诗歌内伤与诗人内伤的病根所在。
许多爱好诗歌的诗友，以及诗人与诗歌研究者，不知道是否发现这么两种现象，一是，在国外有许多诗人，能够一直生存在诗歌圈子之外，而一旦写不下去，就会毅然改变自己的生活姿态，把自己沉入生活中，沉入真实的世界之中，而不是关在一间屋子苦思冥想，怨天尤人，直至找到新的诗艺的突破，比如美国的施耐德，卡明斯，简•赫斯菲尔德等；二是，在国外有许多甘于以诗歌为生存模式，默默无闻，以诗歌滋润自己的生命，不追求生前的诗名，直到死后，才被尊崇为大师。而在中国的诗歌历史上，这两种情况很少出现。
当然，当我在超市捡拾这些被扔掉的香菇根的时候，那些理货员、促销员、钟点工会笑话我，甚至鄙视我（有的是无恶意的）。这是非常关键的一点，能不能理解这些蔑视，看起来也不算多么艰难，但是，许多人就是越不过这个看似简单的艰难，而是选择另一种模式：避免被鄙视被嘲笑，而无力应对这些蔑视与嘲笑。而这就是境界所在。
我很得意，我做到蔑视这些蔑视与嘲笑了，而且我的蔑视是平静的愉悦的，不是粗暴的（愤怒与厌倦，恐惧与攻击），甚至，从中我能发现一个普通老百姓之所以经常是老背兴（倒霉蛋）的根源所在。在这个超市里，钟点工、理货员与促销员都是来自农村，家境贫寒的人，但是他们不懂得如何用自己身边的便利，以减缓自己的贫寒的压力，反而为了避免虚荣心受到伤害，而失去这些身边的眼前的便利。
是的，诗人大部分是贫寒的，而这种贫寒并非由于诗歌不被看好、诗歌无人阅读、诗集无人购买造成，根本问题还在诗人对生命、生存与生活的姿态有问题。
而在经济发达的当代，诗人作为贫寒的群体理当不复存在了。
别的诗人认为是艰难的，对于我就是简易，但这个简易来自探索、总结、思考与反刍，直至得出一个结论：一言一行都是一个诗人的品质与气度的积淀、磨砺与享有。
积淀和磨砺，与享有是平行的，是同时发现的，这个积淀和磨砺才不是艰难而是简易。
当被人们视为高大而神圣的品质，成为一种生活的姿态、成为生活的日常行为，那么一切喧嚣、浮躁、人为的鄙视与嘲弄，就会显得幼稚、亲切、可爱。而这就是诗意的无穷来源。此时，诗人的诗歌写作，艺术的享有，与生活与生存与生命，是一致的，是平等性的，是同时发生的。
厨艺、诗艺、生命的艺术与生活的艺术，其原理是一致的。这个原理，就是治愈诗歌与诗人内伤的良药。
当我做好我的香菇茴香馅儿饺子，品味着其中的内涵与外延，我的生命获得的收益，远不是一顿饺子的物质当量，而是更多更宽阔，这是我不得不写这个诗论的原因。
现在，我要下夜去了。我把剩余的饺子带上，在凌晨起来接菜的时候，当做班中餐吃。因为我在做下夜工的时候，还要兼做接菜工，一般在凌晨三点，蔬菜就会送到超市的。
最后，郑重申明，本人是百分之百的纯诗人，我的本职是写诗，下夜仅仅是兼职，是业余的工作。下夜可以睡觉，我看重的就是这一点，别人用睡眠恢复疲劳的身体，我在睡觉中可以挣到生活费，而整个白昼的时间，我就可以用来享受诗情画意。
诗人，应该是最精明的生存者，是智者之中的智者，最应该懂得用最小的成本获得最高最大的利润。当然，这个利润肯定不是仅仅用阿拉伯数字与纸币来表示。当然，这个利润，肯定是一种财富值，但必须是超越经济学，超越统计学，超越狭隘的财富概念。
从财富这个节点来看，诗人是人性可享有最大最高财富值的发现者与拥有者。
当别人仅仅只能拥有、甚至尚不能完全享有一种陈旧的财富值的时候，诗人可以发现并享有更多的财富值。这正是现代诗歌的优势。这是现代诗歌之现代意识所决定的。

　　　　　　　　　二〇一四年二月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