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川诗歌-特色诗-十七拍诗】赶牛途中

枣林放牛

转自《金川诗歌全集》电子版

枣林放牛

赶牛途中
冬至之晨
冬天，树木凶猛地生长
看见黄昏
又在下雪
严冬
第二场雪
死亡不是一条黑色的道路
雪之恋
大街上的美女
黄昏临近
时间表
分享尘世
母亲
严寒来临
哦，玫瑰，我一定会见到你
生活犹如鲜花盛开
冬天的麦地

枣林放牛

赶牛途中

牛群升起。山岗渐渐变低
大海的双手抽回年幼的岛屿
看到村庄。看到炊烟之下的梨树园
黄土小径被浓重的野草遮蔽
一条轻浅的梦，想象之水轻盈的阴影
从瞳孔之中抽走瞬间的清醒
那些红醉的叶子，孤独的果实

孩子，高举着湖泊般的头颅
高举着异乡清脆鼻孔
他们奔跑。她们奔跑。他们。她们
坚硬的声音出自柔软的手指
树木脱去生硬的触须
残绿垂落惊讶而慌张的绵语
那些脸颊闪过飞鸟的绘画

雨滴似的抽打着腰肢
河湾摇曳时光渴望倾诉的衣襟
看到女人，喜悦的台阶高高扬起
拾阶而上，犄角撕破云絮
脚趾首先没入丰润之唇
一碗清澈的恩赐
天，在她的胸脯上悠然而空丽

　　二○○九年十二月十二日

枣林放牛

冬至之晨

看红日亲吻冬季的树冠
想起城市恋爱的潮汐
那汹涌澎湃的日子。大陆被遗弃远古
只有古朴的时间之沙吹拂
清纯，而且夹杂着古色古香

想起雪的书籍在你的胸前
青春如此耀眼。项上的珍珠嫉妒得胀满
仿佛鸽群在低空盘桓，鸽哨吟唱
山岗在眩晕的梦路
悄然潜伏在你的海蓝色衣襟

闻到海的故乡，心泥洗涤的小径
生命如此渴望沉醉
看红润之舌点燃褐色树枝
闻到蜂蜜沸腾的烟缕。仰卧在花瓣的手掌
仿佛忘记站立与奔走的酒杯

脚步缓缓裁剪楼群的阴影
冰冷的布匹沉入金色火盆。看见生命
如此清晰，仿佛大地粗壮的树根
生动的嘴唇吮吸山水的谷粒
暖阁轻启，鸽群，密集的冲刺，进来，快进来

　　二○○九年十二月十三日

枣林放牛

冬天，树木凶猛地生长

冬天，树木凶猛地生长
她贪婪四肢的蟒蛇吮吸太阳的殷红
根，潜伏在泥土子宫的喧嚣
凝固一场雪白戏剧的婚宴
即使轻微的翻身
即使发自深宫大院的轻微叹息
被沙石与暗流磨砺的爪牙
阴暗的血流，也使道路掀起甜柔尘埃

素洁的颂歌，一次次温情脉脉地审判
发自她褐色的咽喉
女性柔美的拳头叩击宇宙教堂
一只旋转的钟体，盈满海水的潮汐
藻的入侵，使大陆的床榻惴惴不安
使比蚁群更卑微的人类发出战栗
肢体犹如枯干的柴火
不堪火焰一瞥。首先凋敝的叶子

首先焚毁的总是镀金的权杖
冬天，生命凶猛地掀起轻柔之纱
迷雾覆盖陶醉之杯。糜烂的开口与尖端
卑微的生命之环一次次破裂
煅烧，击打。她们的乳杯再度隆起
花蕾积蓄喷发的浆液。她们磨亮勃发的羽翼
汹涌的媚眼揭开湖泊的长裙
鱼群次第推助帆板，滑翔的弦歌一再响起

　　二○○九年十二月十三日

枣林放牛

看见黄昏

看见黄昏，一动不动的河流里
谁的一只手伸入
推动你。给你一束光
奇异的闪烁，一只雪白的鹰
跃出褐色的树冠
你看见褐色分娩在瞬间完成

在这瞬间。你转身离开
或者正埋头专注一种事物
那事物也在专注你。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你的双脚正趟过那河水
瞬间又被轻轻地擦去
一个清晰的印痕，仿佛你的前生

就在瞬间，一种事物与你重合
又急速分离。不是出于懊悔
更不是处于错误，错觉。事物的准确性
他以如此准确的暗示通达你
一条河流安静地穿过你
你的一只手，在点击世界的枢纽

谁的心脏出现隐忍的挤压
在瞬间，事物回到原本的位置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你的疑问
一束光，在瞬间通达一个未曾敞开的地域
看见黄昏，遮蔽一条白色的缝隙
一个闷雷解开内在的声音

　　二○○九年十二月十四日

枣林放牛

又在下雪

于是，世界安静下来
事物裸露背离自己的中心
一个不安于自我的对立面
又在把我带往另一个国度

她敞开一只秘密的肉体
把我投入一阵隐忍的战栗
使我成为一种名副其实的丰腴
瞬间的殷实使情欲的浮想消失

她把我投入一只青蛙的眼睛
使我成为夏季的一片鸣唱
而不再对世人的喧嚣心生厌倦
于是，是这冬季，安谧的到来

于是，你放荡的黄金
无法再换取我内心的安宁
她的恩赐你无法称量
均匀地覆盖在万物之上

　　二○○九年十二月十五日

枣林放牛

严冬

冷，一块巨大的刹车皮
使植物的庞大车轮全部减速慢行
使肉体擦出雪般洁白的火花
鼻子紧张，敏锐。咽喉卡着僵硬的山势

而你的手擦出的火花，鲜红，新颖
犹如一朵朵从夏季逃逸的小花
此刻从你的手背爬出来。你望着我笑
那点点小花，因羞涩而迅速枯萎

我多想钻进你的皮肤里。是的
我钻进去了。这个冬季得以温暖地歌唱
但必须告诫小鸟们放低调门。要轻柔，要适度暧昧
免使你的皮肤如玻璃，猝然震裂

　　二○○九年十二月十五日

枣林放牛

第二场雪

这是第四十七个冬季
再一次送来洁白的艺术
而树木却无法伸出柔软的手指接纳
而只有褐色的木质牙齿
咬着洁白的肚皮，把水晶穿在身上

丢失调子的疯狗，睁着血红的眼睛
聚拢在诗歌――一具僵尸傍边
一些腥臭舌头吮吸枯骨里的油脂
没有多少韵律了
已然脱胎换骨的诗人说

乌鸦们，聆听自己舌尖的余音
为自己的固执添加一些生动的词汇
于是，他们红光满面，又有专著可签名发售
又有一顶帽子可遮蔽被阴谋与伎俩烧光的秃脑门
又有一些眩晕，可以点化成一种风度

而我又能有什么呢？缄默
听任一种洁白的艺术穿过生命
我只有雪白马匹飞奔的震颤
缄默，在水晶与梦幻的结构里
只有越来越敞亮。诗与人，融入洁白的笔势

　　二○○九年十二月十五日

枣林放牛

死亡不是一条黑色的道路

死亡不是一条黑色的道路
是一条光芒铺砌的通途
这光芒并非你习惯所知。世人
别用你的执迷之心来理解
这光芒。死亡的窗口你无法洞悉
照彻你前世的光芒
也必将照彻你的今世，乃至来世
乃至亿万世，那无法用颜色解析的存在
就在你偶然低头的瞬间
你看到了什么？万籁俱静的一刻

死亡是一条无色的通途
在那里你能洞悉一切。你看见
我们的父辈在那里与反目成仇的兄弟
握手言和，亲切拥抱
执迷者，你无法理解这种幸运
那条通途，即使你已然正在前往
即使那清澈的醒悟吹拂你的脸颊
手心，那爱意抚慰你的胸口
愚蠢的你，依然裹一裹你的裘皮大衣
依然在一个不以为然之中

死亡将与你说明一切
所有的谜团在那个奇妙的界面
都有圆满的答案。执迷者
遏制住你的懒惰之心，别提问
改变你的恶习的那一刻。那一刻
世界，遽然变得陌生
有一种亲切，那么遥远
却又在和暖你的心
你的身体，仿佛沁入母亲的怀抱
世界是一个无尘的大海

你发现你在遨游，没有任何阻碍
而你的手无需奋力扎腾
更无需因沉溺的恐惧而扎挣
你的手是一卷神秘的书
你展开。或者，那是一只魔方
正在转动不同的模块
你看到了。抑或那是一面镜子
照见你。你照见，但再无需使用眼睛
无需使用任何一个器官
你与你所关联的一切同是一个澄澈

　　二○○九年十二月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