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发觉:自己正深陷在两场雨中(组诗)
刘炜
雷阵雨
它总是喜怒无常
有时暴跳如雷
有时心如止水
除了它
没有谁能瞬间把大地淋湿
它比三月,菜花盛开的速度
要快。比一场雪
更有气势,说来就来
它喜欢大声说话
从不背着人,怕人听见
它把所有的快乐
与泪水,控制在一个下午
到达
伴着电闪雷鸣
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就像我们曾经的记忆
挣扎,与幸福
连树叶上的泪痕
也会被太阳轻轻抺去
我不知道,是否真的爱过
面对一场雷阵雨
有时,拚命奔跑着躲避
有时,又勇敢地
冲进雨里
我已经好久不笑了
外面的雨,很大
雷,与闪电
只是串门儿
雨,才是主角
像街道办的花大娘
逮谁,都得唠叨半天
还专挑人痛处说
这讨厌的雨儿
妻子闲在家一天
店里二百租金,不保
好在,菩萨保佑
信箱里躺了一张稿费单
竟有五百
足够买两袋米,几斤肉
过几天好日子的
我偷偷地笑了笑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笑
我已经好久不笑了
我不喜欢笑
怕笑多了,心容易生皱纹
我们是诗经里长出来的芦苇
我是一株芦苇
我是河塘里被填埋的一株芦苇
我是被掠夺的一株芦苇
我与我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
都是从百家姓里,聚到一起的芦苇
我们是石头旁的鸡蛋
我们是天平上的鸿毛
风霜练出的肌肉
根本抵不过推土机
挖掘机的蛮横
它们乘着夜色,把我们从家里
扔出去,扔在黑暗里
我们就是一群芦苇
想割就割的芦苇
割了还会长的芦苇,除非你们把钢筋混凝土的棺材
压在我们身上,让我们的根也烂在泥里
但我们还会在你压不住的地方生长
我们是诗经里长出来的芦苇
我们长了几千年了
死,也不会死绝的芦苇
倘若,我真的远行
一般情况下
跟你告别,把自己喝醉
扯着你的衣服,骂街
这足够说明,我不会走得太远
最起码,走了还会回来
这种情况,比较多
普遍,就像秋天的落叶
落就落了,一场雪过后
又会爬上枝头
倘若,我真的远行
并且走了,就不再回来
这就要慎重,就像伐掉一棵树
让所有的日子, 一同死去
就不能轻易喝醉
得提前给你暗示
一次,二次,三次
然后,说走就走
不管你明白,不明白
就像上帝在尘世
与天堂之间
设置的一个悬念
我必须走得无牵无挂
干干净净
表情比一块墓碑
还要安祥
致灵魂
果实,有两种腐烂方式
一种是外表完好
核烂了
另一种是皮肉烂了
核,完好
人生,如同两场雪
最初的大雪,如婚纱
够白,够飘逸,气派
春天,浪漫的蜜月
有了鲜花与蝴蝶
几只雏燕,在家的梁柱上
嗷嗷待哺。白色的婚纱被风雨
叠进了衣柜。秋高气爽
月光与霜,只是一间小小的病床
构不成医院。雪越下越大
穿白大褂的树木
在风中走动,与堆雪人
打雪仗的游戏,拉开距离
雪裹在身上
就是一场最干净的葬礼
与第一场雪
仅一墙之隔
突然发觉:自己正深陷在两场雨中
大雨,总是停不下来
我被囚在雨中
阴暗的气息,让人抑郁
盼着雨停之后,阳光能像三月的菜花
一样铺开。比一场大雪要快
再被春天慢慢融化。
邻居,王大妈在敲门
敲门声,与打开的门缝
如同雷与闪电,相互接近
王大妈说,好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
玻璃,泪水纵横的脸
该有多少伤心的事
抵得上雨中的打谷场
王大妈说,老张走了
你知道吗,就是那个做豆腐的
我说知道,知道
然后,用手抺了抺窗子
雨,没有停下的意思
好像非得在楼下停着的车子上
和这个尘世
留下牙印似的,狠狠下着
我又一次,看了看腕上的表
王大妈,全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对我的暗示,没有一点反应
王大妈说,人生无常
你相信有天堂吗
我在胸前画了十字
又双手合十
突然发觉:自己正深陷在两场雨中
雨,终于停了
在我的暗示之外,王大妈起身
回家吃饭
我伸了个赖腰
下楼,坐在快餐店露天的
还在滴着雨水的桌边
我的饥饿,并没有随之而来
生怕听漏了自己的名字
三月的苏北平原
清晨的鸟鸣
悦耳动听,竹子与芦苇
以及所有让人心动的事物
都交由风来指挥
麦田,大海平静的内心
它们正在把爱情,编织成金色的麦穗
泡桐树下的油菜花
是皇家御赐的黄马褂
色如黄金
蝴蝶的贵妃,歌舞施媚
蜜蜂的侍从,身配短剑
一条小河,蜿蜒着村庄的痴情
徐步而行
榆树上的喜鹊,飞来飞去
五十年代村部的通讯员
扯着嗓门喊:开会了,开会了
春天的表彰大会就要召开
参加会议的草木
胸佩鲜花,精神焕发
根本看不出是刚出院的病人
大雪,白色的病房,转眼不见
大雪,白色的护士
去河边浣洗,选择了消失
春天,主持会议
读出表彰的名单
麦子,油菜,芦苇,竹子,桃树,梨树
刺艾,蒲公英,蚕豆,桑园
丝绸之路,月亮,银色的鱼网,茅屋与炭火
李白,杜甫,白居易
苏东坡,还有郑板桥,施耐庵
我坐在村头的土圩子上
细细地听,认真地听
春天的阳光,抚摸着我的肩膀
我树一样,晃动了一下身体
生怕听漏了自己的名字
错过春天的奖励
读失乐园
在一个园子里失去的欢乐
可以在另一个园子里找到
北海道秋天的落日
一只煮熟的蛋黄
它散开的光芒,铺开的一个良宵
将正式开始。落花
在半夏的绿叶中,转眼不见了
婚姻不是城堡
当夜晚脱光衣服
体验,恋爱的结尾
灵魂,从不轻易出现
渡边淳一,给了爱情
一杯含有氰化钾的红酒
他把死亡代入生命
妄想用假设代替答案
而事实上,在一个园子里
得到的欢乐,终究会在
另一个园子里失去
每个人都会被时光带远
夏日的午后
把衣服脱在岸上
交给芦苇与野花看管
平静地躺在水面,轻轻地划动双臂
或者,一动不动
满眼耀眼的阳光
和暂新的蓝天白云
浮萍上的一只蜻蜓
准备产卵
荷叶上的青蛙
睁着眼睛,不时地打盹
苦楝树的蝉鸣
恍如隔世。小河的水流一眼望不到头
两眼,还是望不到头
让我顿觉遥远
两岸挤得满满的芦苇,更像是在夹道相送
我站在学校操场的跑道上
同学们的欢呼声
喇叭里的报道声,发令枪的催促声
在我的奔跑里,突然
安静了下来。我躺在水上
仰泳,是比狗爬式更悠然的一种泳姿
最重要的是,能最大限度地利用水的浮力
与流速前行,不费吹灰之力
这是夏日的午后
我被一条小河收留
就像是一粒音符被琴弦烘托
多少年后,当我再次想起这次仰泳
好像还赤裸着躺在水面
只不过已隐约能看见小河尽头
开阔的光亮
而此时,我的心里只塞满了一句话
每个人都会被时光带远
邻居
总是会在午夜被他们吵醒
先是女人抱怨
然后是男的作贱
发火,甚至动用武力
间奏,是一条小狗的轻吠
我不喜欢狗
我有狂犬病强迫症
我敲了敲墙
动静小一点,再敲又小一点
再敲,就只剩下床的声音
和女人的淫笑与呻吟
这样的画面
我想象过不止一次
每次都大同小异
我与他们做了大半年的邻居
一次也未曾谋面
好像他们住在唐朝
而我住在民国
其实,这些都无关紧要
我有时也会怀疑
这件事,并因此失眠
只有看到门前的狗屎与垃圾
我才敢相信那对男女还在隔壁
他们敲墙的频率
间歇性发作
有时,会让我觉得呼吸
也显有点多余
像一只麋鹿戴着青草的皇冠
太阳的独轮车,镀着大唐的黄金
独自行驶在天空,白云里的美人呵
你雨水的珍珠,正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我把命运勒进肩胛,你刺槐木的把手呵
已被十万个相同的方向,磨亮
穿着燕尾服的紫燕
在电线的五线谱上,把王家的麦地翻动
一章一章,触摸隐形的高潮
时光的老茧,必须一层层地揭开
后羿射日的勇气,薄如窗纸
谁有尧独断的手指,捅破
射落扶桑巨树上栖息的火鸟
呵,太阳的独轮车
再没有多余的轮子可以奔驰得更快
风的马匹拉着它一路狂奔
挥动着河流的皮鞭,穿过向日葵的村庄
十二月的小雪里,我的啼哭被马啼踏醒
嗅到了母亲,祼露的奶香
大海的宫殿呵,你蓝色玻璃的欲望
何以能掀起波浪,又平静成一张铺开的白纸
让苦楝树的妃子两旁侍候,研墨
我属龙的父王呵,我就是你失散多年的王子
像一只麋鹿戴着青草的皇冠
在尘世,拥有比大海更辽阔的爱情
枕着幸福的田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月亮落在水田的镜子里,青蛙那厮有着太监的尖嗓子
跟萤火虫,谈着一场旷世的恋爱
榆树上的喜鹊,有着武生的大嗓门
从一个打更者,改行修桥铺路
积善行德,让更多人的朝着有情人终成眷属的银河
伸长着脖子仰望
我悼念一只为酿蜜而死的工蜂
我悼念一只为生存被踩死的蚂蚁
我悼念一只蝴蝶,与另一只蝴蝶的外遇
我悼念我自己,无法订正的身世
当我穿过滩涂上茂密的的芦苇
穿过大海蓝色宫殿前,忠诚的侍卫
那些野花的宫女,投给我暧昧的怜恤
当夜幕降下,黑色的帏帐
星星的萤火虫,是风留下的牙痕
我闭上眼睛,然后睁开
推着太阳的独轮车,在天空飞奔
潮水涌动,大海的城门打开
又关上。我是大海的王子
推着太阳的独轮车
运送光明
我是大海,最后被光芒附身的海水
芦苇与野花
还有那些细小的芦雀
它们,都愿意为我证明身世
唐朝的月亮还是姓李
厚黑学大全
可以偶尔翻翻
一离开书本
还得直言直语
不学那委婉
再多的城府,也不够在曹操肚里
晃荡两下。再厚的脸皮
也抵不上刘备的脚趾丫
话说三分,留七分的技术
懂,也不用
不然,索性像个哑巴
面对花枝招展的春天
自愿封口
别总这山,望着那山高
就像唐朝的月亮,一直姓李
妒忌,也没用
姓名:刘炜 邮编:518003
地址:广东省深圳市罗湖区罗芳路108号江洲大厦4层中免公司
邮箱:dafengliuwei2008@163.com
身份证:320926196412136479
电话:18961952979
QQ:1012626139
简介:刘炜,江苏省大丰市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曾聘任为美诗中国联盟编辑。在《诗刊》、《诗选刊》、《诗林》、<<星星>>、《绿风》、《扬子江》诗刊、《雨花》、<<上海诗人>>等发表诗作。作品入选<<2008年网络诗歌年选>>、诗刊社《2000年度最佳诗歌》、人民文学《2004文学精品诗歌卷》、央视《中外抒情诗歌欣赏》、《触动大学生心灵的101首诗》等。多次在诗刊社组织的诗赛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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