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牧野 于 2014-5-25 17:08 编辑
01 无处不在的诗歌战场:诗歌凶猛
朦胧诗崛起、86诗群大展、盘峰论战，三大战役之后，诗歌天下，格局已定，二十一世纪，诗歌进入剿匪阶段，虽时有枪声响起，但已掀不起大风大浪，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浮沫。而第四代或中间代便淹没于这些浮沫中，没有完成造山运动，新的喜马拉雅并没有拔地而起。于此同时，不甘心的人们怀着极大的希望为90后们谋划战场时，却找不到与开国元勋们能够决一雌雄的猛将，无论在创作与诗歌美学上，并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秘密武器，反而被五虎上将们耻笑为三脚猫的功夫。于是，有人暮然感喟，现代诗的盛唐不是在前面等着我们，而是即将或早已过去，言下之意是，现在或即将进入的最多是中唐，甚至已迈入晚唐也说不定，因为，一眼望去，诗坛一片暮气。那句诗歌的魔咒，国家不幸诗家幸，或者再加一句，诗幸人不幸，好像意味着，现在的诗人与伟大的不幸无缘了，他们只能在小时代里写点小诗来自慰。而诗人非要与自己和自己的时代对着干，非要诗幸，那么诗人是否就成了人类的敌人？当然，在某些诗人看来，人类到目前为止一直处于不幸，战争、乱世不过是极端形态，所谓的散文时代与诗歌时代（另一种说法是喜剧时代与悲剧时代），不过是就整个社会和人群而言，对于诗人，处处是战场，时时有战争，他们会随时披挂上阵，冲锋陷阵。因此，也有人挺身而出，断言，现在是诗歌的春天，熙熙攘攘的浮躁其实就是万物生命的躁动，诗歌在积聚新的力量，而这种新的力量开始的时候难免是充满野性的，也就是说，诗歌依然是凶猛的。所以，互相蔑称的网络黑客、民间巫师、学院僧侣和体制婊子，都或暗或明地标榜自己才是纯粹的诗人、知识分子、精英、是劳苦大众的一份子，是世界的受难者，是当前的先锋派，是时代精神的引领者，是文化的守成者，而别人都在忙着背叛诗歌，在挪用政治话语，将诗人指派为参议员或众议员，甚至钦差大臣，将诗当匕首，坦克，动辄对其他主权诗国诗家发动侵略战争，或策动反叛，所以，他有权利时刻准备着在他们的出身、职位、知识水平、圈子、地域和发表渠道上，或揭露他们的阴谋，或发动偷袭，一举歼灭。总之，等着瞧吧——
02 谁在宣布诗歌的死亡并念悼词：在悼亡中布道的批评
诗歌死于语言的不育症或肥胖症，还是精神的不治之症？还是因为诗没有合法性，诗人没有得到明星般的崇拜，没有受赐黄马褂，奉旨写诗？还是仅仅是因为来自读者的，那古老的敌意更猛烈？当批评家们拿进口的理论在自己身上试刀时，诗人忍心成为自己的批评家——一种多余的负荷；忍心总是阴差阳错地用死亡打头阵，用自己的诗和随笔给别人写悼亡词。而在“高度自由”的网络上，虚拟的读者按耐不住，摩拳擦掌，打肿了语言的脸充胖子批评家，稍有风吹草动，就当今诗歌如何如何，拿出一派指点江山的架势。他们自我感觉自己就是横空出世，而不是模仿了谁。看他们来势汹汹，并非小打小闹一番，或者与诗歌开个玩笑，然后提着空酒瓶狂笑而去，一去不复返，我们总不至于还天真地认为，在一个到处都是无辜者的时代之后，我们依然还能继续保持处子之身，依然高举无知者和贫穷者最高尚、最正确的批评，任它横冲直撞，而我们只能安静地合起掌来，嘴里念念有词，天佑我诗——
03 诗歌是一笔孽债：玩火自焚
历史上读者多余作者，是诗歌的真相还是幻象？大众不读诗，谁之过？是诗人，还是教育，还是大众文化、消费文化、媚俗主义？
其实，我们并不清楚，自古及今，到底有多少人在读屈原、曹植、嵇康、陶渊明、王维、李白、杜甫、苏轼、李煜的诗？他们是如何读的？而真正的读者是谁？至于西方的荷马、但丁、莎士比亚、米尔顿、邓恩、歌德、华兹华斯、叶芝、艾略特、庞德、布罗茨基、阿赫玛托娃、特朗斯特罗姆等等，西方人有谁在读，怎么读的，而国人又有多少人在读，是怎样读的？
我真的有点怀疑，全民都读诗、爱诗、懂诗是不是痴人说梦？现在不是到处都是大学生、研究生，而其中有几个读诗、爱诗、懂诗的？诗歌对于大众，说好了也就是个气氛，所谓的诗情画意，所谓的浪漫，这种东西实际上音乐完全可以取代它，而实际情况也正是这样，所以，没有音乐和舞蹈，别说大人，小孩估计都受不了，但没有诗歌完全可以，除了诗人。别以为，李白和杜甫无人不知是因为他们的诗歌的魅力，而是，一，教育机构和课本是最强大的意识形态宣传机器，这方面屈原和杜甫占尽便宜；二，一般人喜欢不喜欢、懂不懂诗歌是次要的，而是他们觉得听诗人那点戏弄权贵的传说过瘾，这方面，李白明显占上风。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诗歌里早已有造神运动，大家是不是装醉，我没有把握，但我至少清楚，很多诗人就喜欢拥抱这种幻想，就是喜欢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那点自我陶醉。其实，年轻时，荷尔蒙旺盛，有这种幻想实属正常，但一把年纪了的诗人还是那样，我有权认为，你不是在装疯卖傻，而是——省去粗语，我怕玩火自焚，尽管我明知诗人，尤其是现代诗人，就是在玩火自焚。
04 发现大师：中国制造
70后，80后，90后，谁肩开了时间黑色的闸门，谁又在长亭外，古道边，各领风骚十年？谁在制造诗歌现象的泡沫，又是泡沫？谁在制造诗歌的历史，总是历史？1.0，2.0，还是仅仅是山寨版？谁在哪本秘笈里索来了诗歌的标价权？诗人是时代精神的缔造者，还是发言人？陶渊明、李白和杜甫为什么被自己的时代之光淹没？在没有英雄的时代，谁甘愿只做一个人？可人是什么？诗人是不是人？问这些不合时宜的宏大问题的时候，我内心很平静，没有人把我惹毛，也不是所谓不堪目睹的诗坛让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非得三更半夜突然爬起来，冒着满眼的金星来这里飙车，放狠话。我觉得，热心的诗人前辈和商人出资出力耗时为年轻诗人搭建平台，让他们更快地成长，更快更有力地冒出诗歌的汪洋大海，这无可厚非，尽管总有些人钻进来乱骂一通，也不必去理它，既然网络这么自由，进进出出如入如出无人之境，为什么就不能成为撒气的所在，他们有他们的潇洒，我们有我们的洒脱，皆大欢喜。我只希望，诸贤能够把住火候，不要弄成招兵买马，占山为王，指点江山——这个词老不知好歹地挂在嘴边，正是没辙。不要打着万古老祖宗，无穷子子孙孙之类的东西吓唬人，就行。那种东西是历史淘出来的，打捞出来的，号召是没用的，必须服气，与历史较劲的，我猜测，应该是诗人的诗，而不是宣言，无论它是谁的中国制造。
05 作为诗歌坐标的身体：喂，你是哪个部分的？
是脑袋强奸身体，还是屁股决定荣华富贵，还是排泄物最能勾引眼球？历史上，现在，身体的哪些部分是地震重灾区，我们兵分几路，派嫡系精锐，还是以夷制夷？
下半身写作，读起来爽口，听起来天籁般美妙，可有人竟说它们令人呕吐，说他们是在对诗歌精神和人类心灵施行暴行，玷污，亵渎。其实，就算它大有来头，也没必要发那么大的脾气。它的震源无非是进口的，无非是彼特拉克人文主义，而不是莎士比亚的，所谓“人是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无非是尼采的酒神，而不是海德格尔“此在”在世的“醉”，“诗意地栖居”；无非是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加弗洛伊德的无意识理论加萨特的虚无主义再加梅洛•庞蒂的身体现象学和德勒兹的欲望机器理论，而不是红红的，红红的玫瑰。就土生土长的而言，无非是古老的庄子和禅宗的屎溺之道，无非听说它们正在横扫地球，化成欧风美语，而不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保护生态，鸟语花香。至于是不是歪曲、误读，那不是你说了算，你们懂什么呢？我们只懂无语。当然，人们唾骂的真正理由也无非是，中国的诗歌精神传统或者艺术精神，喜欢将现实倾向的“真”、理想化的“美”与伦理道德的“善”统一起来，道家美学虽然是非道德的自然主义，但仍然是雅驯化了的，理想化的，而且道家思想本身倡导“齐生死”、“与万物为一”的理念，没有对“恶”、现实的残酷性和死亡的主题性关注，所以，作为他们的子子孙孙，我们何必造次，无中生有，在古老的文明里挖出糜烂的根？另外，也有人认为，中国思想或精神的核心是“玩”，或“生”，也因此，更有人进一步断言，中国诗歌没有“深刻”的传统。他们的前提是，我们不晓得，他们是一厢情愿地将屈原、司马迁、嵇康、杜甫、李商隐、李贺、李煜、曹雪芹要么干脆一笔勾销了，要么篡改了大模大样地假传圣旨。对此等时贤用“深刻派”的鲁迅的话，“从来如此就对吗？”来质疑是无效的，因为，一，周氏太年轻，还是个历史的娃娃，二，话筒在他们手里，你只能听他们问，你是哪个部分的？然后答，耻骨。
06 谁是民族可靠的代言人：请君速入太上老君的八卦炉
我似乎是一个不可救药的怀疑论者，抱着一肚子的十万个为什么，到处瞎撞瞎问：
挖上去？请进来？还是目击道存？哪一部分是传统的精华？激活传统，但怎样激活？反思，怎么反思？谁是历史的扳道工？谁是人的绝对代表？诗人个体的精神空间到底有多大，谁划定了最后的界限？个人主义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打到何时才能发泄完几千年的恨？给所有的诗人都打造好了紧箍咒，而黄金却为什么不见涨价？什么时候所有的诗人都能坐上斗战胜佛的宝座，吃斋念佛？什么时候，所有的诗人丫鬟都被扶正或斧正，他们什么时候都长大成人，独立自主，丰衣足食？如此浩大的工程会不会拖垮我们蒸蒸日上的经济？
其实，这些无聊的问题，已经不是问题，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不是问题了，所以，人人都对我很客气，总说，请君速入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他们坚信我就是孙行者。
07 干预派、独修派、娱乐派：谁在深水区
瞧，又来了。
可是我对你说过，我似乎是一个——
谁在更深刻地组织话语板块的运动？
或者，谁是意识形态话语的同谋，谁是混进革命队伍的豺狼？谁在“挟天子以令诸侯”？
或者，谁在象牙塔的塔尖上跳灯芯绒的醉舞？谁是“天子呼来不上船”的谪仙人？
或者，谁是时代的同路人？谁是黑暗里独来独往的侠客？谁是善于偷袭的强盗？
或者，谁让阳光淹没了城市，大街上流淌的只是浮肿的眼睛？
这些问题好像已经问过了。
的确如此。但——
谁在深水区？
08 圈子，又是圈子：冬屋里酿造的春意
我不再问了，否则会有人大打出手的。说实在的，我也受不了啦，当诗歌在“古老祭坛”前的仪式变成了华山论剑，当拜访诗坛霸王的路已堵死，当各霸一方的军阀或山大王或王侯又不肯收留，而四处又都是蠢蠢欲动的蒙面人时，我应该呆在冬天的铁皮屋里，和一些同样走投无路的人，私酿浓浓的春意，然后，喝得烂醉，如稀泥。
09 简易派和晦涩派：项庄舞剑
据说诗歌没有本质，但等我去四处打听，人们是不是也听过——我怕我的耳朵老走声，他们竟然无一例外地说，胡说八道。既然是胡说八道，那就花开两朵，只表一枝。诗可以通神，启发神明；诗可以在广场上进行集体宣誓、表态、嚎叫；诗可以为积怨开闸，用眼泪洗涤灵魂；诗可以成就个人的春秋大梦，永垂不朽；诗是魔术，复杂的技巧一目了然的效果，可以炫酷；诗是钻探机，挖掘机，能照亮人类精神地质层里的秘密，诗可以——等等，等等。诗之为德，亦大矣。诗虽万象，吾道贯一，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而已。
所以，平易而隽永而生活化的诗固然值得一写再写，只要能写出新意，但这样的诗并不必然消解晦涩的富有智性的诗，总有些诗人是沉默世界的边缘的猎人，他常单刀赴会，怎不陷险境、不涉禁地、不闯雷区？所以，两者之间绝不是难度的差别，一个四两拨千斤，一个纤毫毕现，一个要有拔高腾跃的弹跳力，一个要有钻深细察的耐力，但都需千锤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至于两种风格的诗的毛病，不是否定它存在的理由，而是烂诗就是烂诗，前者不假思索地使用陈词滥调、一味地煽情，或者变成口水诗；后者沉溺于杜撰词汇、生拉硬拽、强词夺理、卖弄学问，搞成没有意义的天书。理由很简单，凭什么钢琴演奏家、舞者、杂技演员需要高超的技艺，而诗人就有特权，不需要训练语言、感受力和思力。
按理，简易派和民间派不是一回事，但大多数人认为它们是互训、互助的，白话，口语，民间，简易。他们的根据是，一，白体到黄遵宪的“我手写我口”，再到胡适的“八不”主义，写的或提倡的都是白话诗，都是口语诗。口语的腔调、节奏，口语的词汇和句子。二，中国古代大部分诗体源于民间，而且主要与音乐有关，《诗经》的十五国风、楚辞、汉乐府、宋词、元曲莫不如此。但顺此推论，现代诗应该向流行音乐学习。而问题的关键是，民间起源论必然否定文人诗吗？我们看到的《诗经》、《楚辞》并非是原生态的，前者被删减雅化，后者是屈原的自铸伟词，进一步说，古诗十九首，建安诗歌，阮籍、嵇康，王维、李白、杜甫、李商隐、李煜，苏轼、辛弃疾、李清照，关汉卿、马致远等等都是文人诗或词或曲，他们都是民间派？这是其一。其二，中国古代是不是只有抒情诗？屈原的《天问》，魏晋的玄言诗、游仙诗、山水诗、田园诗、宫体诗，唐宋的王维、李白、杜甫、李贺、苏轼、黄庭坚的诗仅仅用比兴能讲通，老庄美学、玄学美学、禅宗美学是否可以弃而不顾？其三，古代诗论中，意象、意境、境界到底指的是什么？只是情景交融？只是创造意象？情、景与理融合的机制和比例结构是什么？其四，我们当下的体验是什么？我们的感受力和思力与古人有何不同？
话说回来，写诗的人不是非要在这两个极端之间做非此即彼的选择，两者之间不是有更广阔的地带吗？干嘛非得去模仿、抄袭、扎堆，千人一面，万人同调；拉帮结派，互相攻讦、挞伐，弄的诗坛乌烟瘴气，草木皆兵，以致人人神经兮兮，慌慌张张，好像随时有大难临头似得。如果诗只能走到这种田地，不写也罢，毕竟，并非所有的诗人都是项庄，都在舞剑。
10 古体诗与现代诗：婆媳政治
现代诗发出200万分贝的愤怒：古体诗是在给早已结束的战争谱写永不结束的挽歌，而不是赞歌。
古体诗发出800万分贝的愤怒：现代诗是西方的走狗。
诗歌法庭，无限期休庭。
11 如何写：阿舅是鹦鹉妈妈的哥哥
破解了斯芬克斯之谜，斯芬克斯必死吗？或焚烧诗之凤凰，让它浴火重生？谁是时代的先知？只有巫师能让西班牙的公牛安静如礁石吗？——又来了，没治。谁告诉你，阿舅是鹦鹉妈妈的哥哥？这是共识。这个时代还能达成共识？有，一共十一条。
2014.5.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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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23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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