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很喜欢吕德安的诗:朴素,清新,大美。最初是在唐晓渡编的《实验诗选》里,去年在伊沙版《现代诗经》里又读到这首诗,它离我们的确太近了。
上世纪90年代先锋诗歌开始由诗意乌托邦向当下性存在转型,铅华洗尽,诗人“从身边的事物中发现需要的诗句”(孙文波语)已经成为趋势。而胡塞尔现象学的介入更加促进了诗歌对本质、经验的还原和对日常诗意的重视,诗人仅从现象入手就足以抵达本真,获得更多的是人性的温馨,甚至由于这种个人化极强的表达方式使诗歌进一步具有了“高度的灵魂的自觉性”(程光炜《当日的遗照》)。“像过冬的梅花/父亲的头发已经全白/但这近乎于一种灵魂/会使人不禁肃然起敬”,尽管没有完全节制想象,抒情大于智力,却仍澄明了生命的本质和存在的当下意义,触及的仍是宏大的旨归。正如臧棣在《露水》里所言:“尽管渺小/却自成一体,近乎启示。”
然而以日常生活经验进入诗歌并不是谁都可以做到,因为诗人经验日常生活的能力并不都是那么可靠。许多表面上看起来很生活化的诗歌,常常是刻意制造出来的。吕德安笔下的日常生活经验却表现出与众不同的品质。诗人个人直接面对世界而生成的情感,与任何观念的东西无关。“父亲和我/并肩走着”“肩头清晰地靠在一起”“父亲和我都怀着难言的恩情/安详地走着”,诗中体现的只是沉默的感恩和单纯的抒情,又因了乡间的秋雨而获得一种湿润的情绪和特殊的美学张力。
还有,我们得注意欣赏这首诗的语言。诗中的秋雨的味道很浓。具有时间的重量:“秋雨稍歇/和前一阵雨/好像隔了多年时光”。叙述性的语言清新质朴,又无所隐藏地表达了“我”与父亲之间的心灵感应。同时又写的那么柔软入心,富有温情,充满感恩。“滴水的声音像折下一条细枝条”,是真正来自灵魂深处的颤动。
记得马塞尔·普鲁斯特说过:“所有体验过的所谓灵感的人都熟悉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那是一个绝妙的念头来到我们心间的唯一标志,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催着我们快马加鞭地紧随其后,它立即使词语变得柔软,透明且彼此相互映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