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的诗，选自《诗先锋论坛》
《母亲河》
像老人们干涸的双眼
偶然间的一滴泪
一条河流，迎来危险的质疑
一条母亲河，从未考证过：源头
从未探知过：去向。三十年了
只有不紧不慢的流淌声
河里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我握住空空的鱼网
握住了你的孤独
那个在山顶仰望的孩子，投在
水中的倒影，忽明忽暗
像极了多年以前的我
他看不见河边的人，也装做
没有看见，这条河
《母校》
把唯一的两排房子
一排变成民宅
一排变成村委会
这样的安排，
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我注意到的是
茅草挤满的操场
空空的篮架，与
坍塌的球台
在记忆与遗忘之间
他们的存在
也没有什么不合适宜
现在，绿着的几棵柳树
依稀还有当年的样子
只是秃了树尖，让我
想起今天碰到的
那个养猪的小学同学
他锃亮的脑门，投射
过来的，暖和的阳光
《辨别》
在楼上听见
你们在楼下谈论我
一点点剥掉
艰难，伪装，焦虑
忧伤……
不安的因素，给你们
看的同时，也给我
发现，我依然在意
你们内心的观感
虽然脸上的笑
比内心的笑更让人泛味
我把这看成是
一次新奇的体验
归于寂静，重新回到
自己的身体里
影子与我重叠，看
我独一无二了
你们什么都没拿走
我已经一一收回！
我需要一一拯救？
《这双手》
这双手搬了石头
这双手抬了水泥
这双手，在漆黑的棺木
落下深井之后
为一座新坟添了
最后几铲土，这双手
第一次亲自埋葬了
一位老人
没有一丝沾沾自喜
我注意到这双
苍白，但还很有力的
手，为内心突然升起的
念头感到恐惧
在不远处，父亲手持瓦刀
母亲在厨房忙碌
没有一处不是
适合我的位置
这双手，自然接替过
他们的手
《与一只乌鸦相遇》
一年比一年沉旧，对一只乌鸦
长久的伫足，使目光纠结
除了黑，我们的交谈没有别的内容
你在树上，我在树下，越吹
越透明的北风，陡峭了内心
使凝望有了安静的本质与冷漠
在肉体对天空仰视的疑惑中
你就是抽离内心而去的一团阴影
自在的飞了起来
翅膀划出的辽阔，总像是在
我的胸前完成，一个
奢侈的高度啊，危险的，轻快的感觉
《减爱》
——给逝世多年的祖父
我确信，我是爱你的
每年都要为你的坟头
添上几把新土
每年都要为你清理
坟前的茅草，我确信，
年幼时双膝跪地的祭拜
与如今单膝蹲下的
动作，同样虔诚
虽然，这座坟已代替
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我还是一年一次的
确认，你就在那里
空空的坟洞，珠网
密布的灰暗，一次次
被纸钱燃烧的火光照亮
我知道，我的爱
离你越来越远，这不是
痛苦的本身，痛苦的
根源在于，对死亡而言
我已经，把你看成了
一个过来人
《和母亲一起在花生地里拔草》
为了能够找出一排排花生叶苗
我学着母亲蹲下来，采用排除法
拔掉艾蒿，茅草，它们开始
缓慢的出现在我身后
谦卑，倔强，又充满生机
有次序的排列，的确经过了播种前
的酝酿，像此刻我写下的诗行，
用的不是墨水，而是满手的草浆
不信你闻，这是青草的气息
它正在蔓延，从这三分沙地
扩展向空旷的田野
不信你看，松软的沙土已将我
覆盖，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仍在劳作
她是后来者，她也是我的母亲
《写下来》
写下来：写下坟前深深的茅草
及草根处惊慌循行的小蛇
写下冷寂的坟洞结满的蛛网
写下坍塌的坟头与墓碑上发白的
字迹，写下广博的田野上
几处坟丘孤零零的耸立
仿佛不存在，空荡荡的摇篮
写下虚构的往生，像几滴水
在历史的长河中，写不出一点点
波纹，踩在肉体变成的土地上
祭祖返回者像是一个个伪证
光天化日，香火缭绕，关于
存在，就写下这归途时的宁静
《辨证》
我不喜欢他，以致于不愿更深入了解
他的内心，他每天不间断的行走
在雨中，在阳光下，一个古稀老人
他的哼唱与絮叨，仿佛不是出自于他的嘴唇
我不喜欢他，以致于总是忘记
他逢人就说的处境，逢人便问的时间
何时起？他开始只关注自身：饥饿
疼痛，只能看见一丝光线的眼睛
这像是另一种辨证，不喜欢就意味着
不会去在意，第一次倾听让人觉得无助
第二次趋于平静，第N次随之而来的
茫然：是否是我们的偏见造成的孤立？
与这种理论相反，我并不讨厌他
活着的信念在一根盲杖的引领下坚持
这就是证据，只是生存让他怀疑：
何为信仰？何为空虚？何为悲凉？
他的眼前是一条条发白的道路，那里
没有人等他，也无人跟随，我们
都只是在无声的看着他，看着他
对着一处处虚空询问着：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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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0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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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1 09: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