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书
父亲，写到你
我又去郊野走了一遍
闻过泥土的句子才更贴近你
风声渐紧，夕阳下你凹凸不平的影子
势必回归泥土
大雁已经迁徙，总有几只蚂蚁
在你的白色衬衣上发呆，眺望
如纸上黯然失声的黑字
你一低头，落叶就要让远方的河水流走
滑软的泥沼上，风中芦苇
好像劳累过度了，慢慢躺下来
越来越薄的云，是用手语说话的人
秋天跺着脚踝，树叶冒出经久不息的叹息
那时，我看见酸菜、稻谷、番薯、黄牛
包括
一生词穷的父亲
锄头
非要在大地的身上砸一个洞
取出体内的杂草
这些比我还要卑微和恐慌的石头
偷走了它的门牙
父亲把锄头握在手里
像握住自己荒凉的一生
他那么拼命地翻撒泥土
好像地下有一片黄金
这个家伙，承受了太多的打击
它所接触的事物
不是沉默就是贫瘠
有时装满星辉的眼睛
在沉寂的夜里，一闪闪的
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它的姓名
时间那看不见的手
为它换上了褐色大衣
但在阳光下发烧的头颅
骨骼依旧坚韧
好像在模仿
父亲生病的样子
父亲就要溺死在这片土地里
请抚摸这片土地吧，为它添些神秘和温和
云朵在山巅上不断死去又复活
我看见父亲，大汗淋漓
好像被阳光翻译成一棵落叶的树
在黄昏，白鹭试图擦亮天空
将自己越擦越细
令人惊慌的叫声，像一根折断的肋骨
被印在泥里
父亲周围黑水不断地涌上来
他带着冰凉感，感到自己
就快要被掏空了
如何打捞失足的落叶
秋风不说话，将夜色
越吹越深 |
发表于 2014-7-21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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