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贵州周雁翔 于 2014-7-26 20:02 编辑
我是一只羊羔
周雁翔
世俗渐渐漠视我,我是一只羊羔,周遭的都是斑斓猛虎。这些凶恶的象征,它们不屑于零距齿噬我,以避开我浑身幸存的尖刺。它们试图以最低的成本,在我所能涉及的去处设布一种氛围,像潮湿浸透的细小若无的物质,其中藏匿足额的有害,让我像一张老照片,在万般恶意的侵蚀下褪色,最终留下空白的残片。
我虎的属相,源自冥冥中的演唱会,虎骄横的迟到,让咆哮成为羊的绝唱。于是披我以虎皮,画我以虎骨,我羊假虎威,可怜我颤抖的脚步,把声声小地震,震碎了虚汗湿透的内心。高山流水间,从此留下我怯懦而愤愤的假象,留下我羊质虎形。
在草王国,我穿著云白月色,竖起的毛发,假想的獠牙,抑或更为粗糙的长物,刷绿草里的春天。但是我是卑微的,我的腮帮有着恶龙的张狂,我的速度有着狼狈的油滑,我的胃量有大象的憨包。我却只能像一只藏匿在某种巨大力量的羊羔,豢养着骨血里的放弃,我不能吃肉,肉是食肉者的专利,我食用柔软如露水的草,我不觉得是失去,也不自比粮食关里吃着白泥巴的饥饿者。
没有为我下的雨水,我只是路过,好比没有为我量身定做的文字,在大地的羊皮纸上,我不能写书,如果没有书的日子叫孤独,那么我是月照无影、鬼跳无声的幽灵。
草无边无际,叫草原;苦难绵延,叫羊羔吗?
注定此身心不旁鹜,我以草比拟粗陋的生存。我妒嫉过把草编成歌的蝈蝈,蝈蝈的丑陋,还散发淡淡的臭味,但是我错了,蝈蝈蛰伏茅草,它不是逃避,不是示弱,而是储蓄惊人一跃。这不是我的蝈格,我只是草的奴仆或者陪葬。
草是没有语言的,不然草原就是《四库全书》。我与他者的交流,完结于咀嚼沾泥带露的草。我并无觉察,每个人孤独的时候,总有把交谈当草吃下的恶习,总有从坚硬里吮吸鲜嫩的投机,这也是我要忏悔的,也许我对于粗陋生存的痴迷,被另类成了甜美,甜美在我是不存在的。
我的幸运是把草当作另一个肉身,在矮过草的岁月,我吮吸前身,超支后世,抚摸月亮,我就挤出整个天空的云汁;遭遇幽暗,把自我装进自我,在同一口袋里,任凭翻来覆去,像一个无赖,更像浑身是命的水蛭。
我只是一只羊羔,但无知并非我才吃草。
牛也吃草,听到比牛成憨厚时、勤劳时,我忍俊不禁,憨厚与勤劳不搭的,如果搭,对牛的奖赏只有皮鞭?在我熟知的环境,还把衰老羸弱的牛叫菜牛。就是杀了做菜的货。
大象也吃草,也许有说大象是王者,是不可一世的吨兽,跺跺脚地球也要抖三抖,针对我,只一下就像踩死蚂蚁一样,让我成为一堆食腐动物的亲爱,在我痛恨的苍蝇引领下,我的时光和肉体被吞噬至无。可是大象再厉害也当不了什么长、什么记的,甚至连人都不是。
我可不可以这样认为,大凡赞美牛、称赞大象,忽悠我的人,并不是出于对无公害绿色食物的尊重,而是认准了吃草的弱智和弱势,并不屑于礼贤下仕。
你不为我转身,你冷落我,出于兜售你骨髓的冷。你挖着我的陷阱,流着你的血汗,如果你把这个当乐趣追求和崇高,我祝愿你自己先爬出来。你阴毒地盯着我的膘,却不想让我吃草,我不会嚎啕,常言说:羊嚎天灾,豺狼当道。我做羊的道德底线不愿意这样。
我终于懂得,你我是耗上了,你用你最后的喧阗压我,你以你枯黄的夕阳焚我……这又怎样,地平线给时间戴上铁镣,阻止不了朝阳的演唱;秋风横扫我苍翠的生活,冬雪藏起的草原,慰我们渡过艰难的季节。
我是一只羊羔,即便到了最坏的情况,市场价也值128元一斤。从羊做起,让死亡有价值,这不正是人的祈求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