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景房
~
经过许久我才抵达那里,数不清的早晨
降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像一团巨大的
烤过马铃薯的灰。我肌肤的小裂痕
乃至毛孔满是那样的早晨。经过
一张张面容一个个淌着蜡滴的名字
顺着湖蓝与炭黑的河流,载重卡车、船舶、缝过针的老皮鞋和一条
塞满空气的长裤
我就那样走着,一直
在午夜,在躯壳内,积雪仿佛遭到感化
~
海景房,双腿埋没于一个旧故事,站姿显赫
像扎成捆的折断的桅杆
墙壁是政客们仔细漆过的脸
大理石和花盆在最关键的地方闪现
当你看见屋顶——一个硕大的黑帽子扣下来
夜已经那么深了。玻璃窗内按部就班的海景
包裹着成年男子的体味涌过来——
一棵正爬至栅栏顶尖的紫牵牛、几个醉靠在电线杆上的花盆
黑皮护膝、摩托车炮管一样的排气筒,月光打在垃圾堆上
一个个空缺亮起来,越来越深沉的漩涡
“夜晚请一定一定务必小心”
~
他倚在黑而粘稠的市集门口一张巨大的渔网上
在腥味里,他凑合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脚步声和三轮车磕磕碰碰的声音,一点一点
他的梦越来越透明而且轻
最后“砰”的一声,变成他嘴边.
两句他妈的和一大团吐沫星子
~
他总感到一种盐渍浸泡的疼,就像他从鱼市 回到海景房。每次他敲开门每次
他反复打量自己的腿像正打磨崭新的旗杆
实际上,他不应当朝圣者一般跪在那里
在退朝的时候,相比于灯塔——
他的双眼像两粒猩红的烟头,身后装修队和
木匠——一个家庭破碎的声音,他在
他的风里,黄昏落下来夜晚升起,夜晚
落下来,群星拱着灯塔升起来,夜空落下来
他的须发他的衣饰均已银白
~
后来,我说起这些事,免不了眉飞色舞
但也总绕过海滨、暗蓝光泽的市集
敷着一指厚青光的鱼、溅在裤子上被苍蝇盯食着的泥浆
海景房
一个中年人推开门,推开他的早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