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译文】特朗斯特罗默:太多气体了(二)
作者:汤姆·思雷 翻译:莫笑愚
深度意象和当代技术派之故弄玄虚的问题在于他们的范式与非历史性的关系:仅止于对另一个作者的表面的矫情进行攻击(这在具有代表性的深度意象诗人如阿什贝利、策兰、以及特朗斯特罗默那儿尤为如此),而(技术派要评论他们)必须对诗歌的结构与意识的结构如何不同具有一种深厚的知识。要在阿什贝利诗歌中听到传统的正规元素,读者需要具备经过英语文学教育的耳朵,来了解诗人何时在借助刻意的模拟或仿制。否则,他的自创的语言品质退化为对意识流的认可(这在他的模仿者中尤为显著),试图通过采用策兰诗歌中高度严肃的特性获得救赎。
深度意象作为一种创作理念,给予诗人某种特定的表情,在迥异的意识流类别里,令其沉湎其中。这种理念以重返伊甸园般的神话为条件,语言则作为祭祀的手段。此种神话忽略了特朗斯特罗默诗歌中的一个首要关切:为了记录当代生活中的冲击,诗人必须愿意进入历史,不仅仅以时间序列将其召唤,而且令其具有独特的质感和触觉,这就是沃尔特.本杰明所指的“氛围”。然而,深度意象致力于在史前世界中为自身定位,仿佛心灵是通往永恒的集体无意识的直接管道,而诗歌的时限结构只是对原型接纳的一种障碍。
特朗斯特罗默的诗歌的真正标志并非深度意象对无介质过程(即从其历史渊源得以“解放”的过程)或经由文本构建带来的当下魅力的渴望。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原始的纯净或借由自命不凡的、无所不知的腔调榨取或智取经验的冲击,而是使诗歌作为一种场所,令这些冲击发生。他的诗歌的怪诞的冷静和游离是对这些冲击的呼唤,这些冲击持久地预示着迫在眉睫的灾难。灾难所暗示的是非理性力量的侵入——自然的、历史的、心理的——进入冲击的瞬间,似乎在爆发的边缘,这些瞬间冲击演变成视觉超越,诗人因这些相同力量的摆布也得到了补偿。
然而,可能令人宽慰的视觉总是在与这些力量直接对抗时短路:视觉成为对抗的时刻本身,而超越的可能性被推迟到下一次尝试。在他的“悲伤的贡多拉之二”一诗中,用与李斯特钢琴曲“绿色的海洋冰冷”同名的诗歌向李斯特致敬,“压力向上穿过宫殿的地板”其后演变成“这深,热爱侵犯人性,而不必显露它的脸”。这两个有洞见的时刻,通过记录艺术创作的冲击开始,不可预知地改变方向,进入诗人自己梦境的非理性世界,而这种梦境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或艺术结构的控制。
这令人眩晕的瞬间,这非人类的虚无在无形之下揭示自身、而人的脸深藏其下的感觉的瞬间,是特朗斯特罗默诗歌的胜利之一。他对深处的敏感,作为人类创造力源泉对虚无的永恒的回应,说明了他的想象力是多么的敏锐,它总是在启示的边缘准备着,但却永远耐心、小心翼翼地让这些超凡脱俗的启示按照自己的节奏出现。“这静止的、悲伤的人性之音乐”与深处产生共鸣,而这音乐之下的虚无的暗示,不可以被盲目的信任经由无意识的过程、或者篡改其他诗人的来之不易的直觉加以仿造,仿佛那些直觉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再造,却不管它们出现时的历史和个人的处境。
相比之下,特朗斯特罗默的诗歌想象那深处彼时栖息的空间,如地下泉水喷涌而出,进入一口新掘的井。而这些空间是非历史性的。事实上,历史本身正是这主要的力量,为他提供面对深处的契机。(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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