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霜扣儿 于 2014-8-7 14:48 编辑
《一块玉》
——听古筝曲《禅院钟声》
1
渐消了尘风，渐凉了膝盖。
我从居所带着遗忘来。
一曰，黄墙成城，二曰单木成林，三曰我处处可见青山流水之影。
那是什么样的风？吹一口远峰如桥，视渊如盅。接一手，身落清静，口语泠泠。
那是什么样的吟唱？听一阵，枯树出藤，归鸟飞来，鸣啾啾，好似他乡尽清秋。
那是什么样的几条小径？草探腰身，生弥意气，匆匆，丛丛，披了命理，仿照了万物。
我若归来，必不再离开。
我已归来，你进我怀。
2
终见了一条涧水，穿肠无痛。
终见了几处闲花，开得正浓，但无香无蝶无关注。
终见了半坡淡紫，接洽了晚霞无其数。
终说出了：苦啊。
一苦已多苦。
香根无数。
匍匐。
一步步，低沉弯眉，喴一声：魂灵宗祖！！
青砖地一大片，任我惦量唇语——多少扬花晓月划痕过，不敢说出！
多少你你我我是是非非，扯着来路。
一声钟响，压住！
多少三江五河混浊，逃了今年肺腑！
再叩。
一紧咽喉，仿如莲花炉内煮！
3
千千如一。
一阵木鱼。
响响如击。
一阵木鱼。
只诉不泣。
此岸彼岸何异？执着心起。
此岸彼岸无异。执着心去。
一阵木鱼。
空空，色里空空。空里色色。空空色色。一空一色，一泥一我。
一泥一阶台，由我立地。
一屋如厦，一室旷世。一门如关如闭，一人似迷无迷。
此后此处，若此处，皆为家堂，且行且记且得且弃。
此后此处，若别处，皆为乡庙，且载且爱且行且礼。
大成如若。
肉，在佛脚低。
骨，从佛脚起。
遍地砂石。
遍地舍利。
《心如雪》
——听古筝曲《普安咒》
安了。安了吧。
晓暮飞，多疲惫。晨昏不睡，多疲惫。过了东西，还有东西，何必在意东西？多远才是东西？
一阵风也罢，一阵雨也罢，一阵人间也罢。
一个路途也罢，一个追念也罢，一个盟约也罢，一个我也罢。
多远多近，都会落下。
何不早些安下？
睡了。睡了吧。
那有金丝瓜，这有花田李下。那有樟木一段，这有明珠一匣。
你奔了那，舍了这。你守了这，丢了那。
何不啜个清茶，悄悄睡下？
无这，无那。
富有贫困皆咫尺天涯。
七色混一色，你一心清静，养诸花。
远了。远了吧。
小情小意小心思。大是大非大悲喜。
左右不过方寸间，芥子自古纳须弥。
笑一笑：你是谁？谁又是你？
遥迢几生，一场烟波里。
远了远了吧。
万象所附不过皮，何必拼力粘起？
尽了。尽了吧。
前一题后一题，勾一笔，销一笔，若有若无的痕迹，成全一片沙地记忆。
你飞起，陨落在另一层里。你落下，归于另一层里。
你啊，你永恒的只是一只小蚌的灵气——慢慢的忍，慢慢的听，慢慢的包起——宁静的此时，安然的来日。
一缕浅浅的，与神同驻的光，正是你离于此生的引子。
《沧海一声笑》
——听古筝曲《沧海一声笑》
1
气如长虹，一垅也是一城。
我挺身，就高过了红尘阵营。
我的旗帜可是绸衣，可是绵软之字，可是东山一场雪白，可是西风一声低吟。
——我在，我正在来，我拾尽来时的风云，青蓝的星光贴满我的脸。
我柔弱，仍可手提含糖之果，步步来袭，进入明月清风境地。
我欲伸进明黄的黎明，在精神的枝角上栖身，我以羞红之色，挑下霜露的苍白，我欲咽下脱胎换骨的疼，以身试血，喻示一种性灵纵生，富贵花开，生命重来。
2
别说，我的泪水已浸掉了太多的疆土。我仍可在蹒跚的边缘种下一株来年的青草，那诗化的涅槃谁说不是心气的跨马扬刀？在另一个苦难抬头之际，收回一个新春的怀抱。
日日夜夜随我而生，日日夜夜任我而生。
一念转身，回应苍穹。
在高山，在草原，在滩头，在一只蛾子的翅膀上，任意穿林之风，动水之波，都是我的呐喊。
我喴住你——落月的阴黑，云起的惊悸，凋花的坟场，瓷碎的血光。
我以彻骨之凉，解世间伤骨之烫。
我的韧性来自远古的光芒，那么久长。
我难道还不是你吗？
——美人的金凤，英雄的沧浪！
3
房漏了何妨？雪旧了何妨？
大道仍在，推一推鸦啼，就见到了新日。新日的日期刻我的名字，新日一升起来，
我的另一颗心就存在。
我存在，我是风雷电，我是爱。
4
但将眉头展开，看一看天外。
莲朵如云，沙石不埋。
借一把清水，给面容一件新衣，纵横悲喜，相约有期。
停何停？辉至，花开，妙曲拈指而来。
站何站，月现，船行，涛涛如甜。
迎一个大风，好一个世道乖乖！
5
过往与未来，皆在现在！
《世外花》
——听古筝曲《山居吟》
1
几条枝丫如华发？
一弯新月栽了小芽儿。
夜来了。一枚落日散进树根，我是余晖里听风的无姓女人。
不指苍山，也不走同曲径，在身体轻似绵朵的时候，我更想俯身向灯，拔一拔那幽静处的清影。
必有远草起伏，与手上的光影应答。
亦有倏然一闪的笑意，贴了木杯里的山花。
呵，一转身，你来了吧。
你是我此世第一个相见的人，你是我来生要跟随的人。
你是谁？
你是一道透窗而来的虫鸣，清脆的，击起我的玻璃心。
2
几山红黄叶，一个白衣人。
日起时，挑金光的是银色雀儿，她闪闪翅膀，就打开了天地的帘门。
开窗啊——晨风如镜，刹时就劫住了梦醒的人。
梳头吗？
一钱桂花油，三寸发髻，两抹胭痕。
一个回头，云是清水眼是船。
或可有野生的金钱是听客？
袅袅蓝雾做了纱巾，远远掩了小青樟。
又见古树眉头，几十个露珠掉下。
忽儿，忽儿，根系隐翻身，活成了地下逍遥人。
3
再走，就到了溪流。
圆石已等了太久。
谈一谈吧，用檀木的步摇，染指的丹蔻。千万次地冲击迂回，滤了过往风暴，，余了安稳静好。
它是我此生的来历，参照。
淘尽棱角，留了这不动不移不温不火，慢慢看。
若石有花影，想必是你弯腰拾起了我的衣角？又轻轻铺在了水面上。
你啊，你是那黄鹂的一声清啼，也是一朵彼岸的曼陀罗，你使得这水彩有声有色，我就在这画中走着。
一起身，就是前世
一落地，就是来生。
一记下，就是美不可言的当下。
4
竹篱，小院。
日日清淡。
夜夜阑珊。
我这无姓氏的女子，他们说，是尘世最后的神仙。
《血爱》
——听古筝曲《霸王别姫》
1
嘘。
丈萝红如梦。
眼眸似海。
宛转啼过，百万凶狠消失。
良人，这一夜始，这一夜终，这一夜只有天地青青，没有血。
送一句微微轻问吧，良人，英雄，征杀涂地，志落鞍马，此日，你唯一是你，我唯一是我。
无间，离索，竟然浓浓过。
收了钢剑，咬了喉舌，良人，我软了，化做千条细丝，勒进你的魂灵；我复弯了，我缠成你手上永世那朵！
2
不需渴饮了。
亦不需珠玉。
亦不需城池如狱。
小帐有涯，我舞一支生年无限，你便是我生生有念，处处关山。
成几何，败几何，夜半星光一抹。
得几何，失几何，秋来草叶几棵。
来，歌一曲！来，斟一杯！来，良人，英雄，铁，丹心，霸气，家国！
来，送一程，送一程厚重风波！
来，留几道平生婆娑！
咽了，金戈挑下尘埃。
咽了，尘埃起开。
良人，来我的怀，来我的，死后归来！
3
丛林不提，大漠不提，宽袍银玉不提。
这条生途自生处生，自尽处尽，自生处尽，自尽处生。
绝唱一阵，香风起。
拦了天下多少荣枯事。
绝唱一阵啊！
天下已无荣枯事。
良人，回将我爱。四方云动，勿站在烈烈风中。
英雄啊，累了双足，来，转头给我笑容——我们已失却无争太久。
来吧，念一粥，思一布衣，谈一场无杂风月。
来吧，避听钟鼓，且以击掌鸣金，收兵。
来吧，良人，英雄，内里乾坤正等！
4
自此水常绿，花永红。
自此诸界无声。
良人，英雄，我已倾尽你之热血，你的身，即是我的红颜冢。
嘘。
倒来下。
住进来。
永恒。
女子一舞长哭，添了天地恸！
嘘！
死生大业。
奴与汝古今天一同。
《绝琴》
——听古曲《伯牙吊子期》
1
无山了。
山无峰。
无水了。
水无波。
无池了。
池无鱼。
无柳了。
柳无月色。
失了！
摔了！
尽了！
对山无风。
对水无船。
对池无影。
对柳无情。
2
在哪里啊。
虹不升了。蝶不落了。竟然叶儿也不留露珠儿了。
在哪里啊。
一枕黄粱架梦，一天云水无形。
同乐乐，方乐乐。无乐乐，何乐乐？
我弹天地，你是天地。我弹古今，你是古今。我弹我，你是我。我弹你，你是我魂魄。
子期！
子期！
如何与你相见有期！
如何与你相见无期！
子期！
子期！
3
断了。
折了。
死了。
你带我人去哪里。
你带我命去哪里。
你人与命一消失，你的死杀了我。
子期，子期，我跪了峭壁，不能唤回你。
子期，子期，怆然四野，谁能是你。
子期，子期，大江涨了我三千白发，大荒原盖了我一身缁衣。
子期， 子期！
子期！
子期！
4
浊了。
世。
散了。
世。
绝了。
大鸾无翅。
天下无琴矣。
子期！
子期！
《千古一哭》
——听古筝曲《孟姜女哭长城》
1
这世的秋风也殁了。
墙，它永高于我的头顶。墙啊，它使我攀上不一轮明月，给你看看，破旧的袖口，嶙峋的肉。
血泥也要干了。我滴一处，湿一处，我走一处，留一处，我扶一处，败一处。
步步峰顶。步步陷落。
尘世是什么啊？我已背不动你爱的我的身体，我就要随着针脚的小孔，缩身睡向黄泉。那是最低处了——你横在那，露着骨头。
你露着骨头吗？
冷雪死在骨头上，砖瓦死在骨头上。
你的名字，使骨头发芽，那些芽，在君王的宝冠上开花。
一闪，就蒙瞎了道义之眼。
一闪，就看穿了大秦的腥气与风华。
我哭！
2
再深一些。
家乡的陈酒由粗瓷装着。
酿了几个春秋，一倾而出，淹了范氏族谱。
哦，小宗族，我只戴了女性的号哭，淡淡的为你的丧事描上微红。
我何能翻天覆地，拉回你的日子，把一串纸糊的灯笼挂上你的脚步——你一离开，便是破碎，你一归来，也是破碎。左右人间都破碎不堪。
我将头俯地，我将心叩头。
我喊一喊魂灵归来！
我听到笙歌在远，梨桃在远，打耳的北风不为我祝福。
我哭！
3
小孩儿是丢下的最后的果子，压服我的枝头。
心里心外，我只将一腔冷热化成一路碎片，聚拢出与你象形的存在。
你已逝如流水，再无小燕剪水而来。
呵，恩爱。
一抔土替代。
痛不痛，苦不苦。
岁月嘶嘶做声！
我哭！
4
再有几尺，能挖到誓言。
再挖几层，能看到你留在家中的笑脸。
驿站瘦马又遇黑灯，我找不到你站下的踪影。
方才堂堂的七尺，转瞬的骨散伶仃。
我哭毁长城，不见神明！
我哭！
5
歇了风罢。
停了雨罢。
走了我吧。
衙门后，一状昏昏，铺地。
沙土里，一滴喑喑。收回。
我撞上的石头已没有了温度。我即将使它成墓，我即将使它遮掩我，凹处是我命运的滩途。
爱人，那涉江而来的骤风就要吹开我的眼眸，我已哭不动。
爱人，我身无依，你魂无主。
爱人，我抓起你的风化血肉，扬向苍穹！
苍穹无限，不为我半尺故土！
我哭啊——
我哭！
《九祷》
——听《千声佛》
一祷诸园有亮色，诸亮色有果。诸果有善因，诸善因有你我。
二祷诸心有使命，诸使命有翅，诸翅有清明，诸清明有你我。
三祷诸天有人形，诸人形有源，诸源有慈悲，诸慈悲有你我。
三祷诸地有好相，诸好相有根，诸根有洁净，诸洁净有你我。
四祷诸路有饥荒，诸饥荒有钵，诸钵有空缺，诸空缺有你我。
五祷诸沙有船舶，诸船舶有帆，诸帆有风道，诸风道有你我。
六祷诸涯有新花，诸新花有香，诸香有美意，诸美意有你我。
七祷诸锦有蝼蚁，诸蝼蚁有歌，诸歌有泉流，诸泉流有你我。
八祷诸淤有早荷，诸早荷有露，诸露有粉妆，诸粉妆有你我。
九祷诸疴有苦疼，诸苦疼有解，诸解有通途，诸通途有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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