馈赠，或者胡言乱语
——赠王磊
渭南往北一点就是黄土高原
关中这条旱腰带终于还是没有拴住你
你风一样的要回你的大草原去
痛饮风沙，穿林打叶
在鸟日子里过诗生活
有时候你唱起孤独的歌
没人懂你
亲，有时候我们需要独自承受这些
孤独，是生存的病灶
尤其是你
陕北的温度不比陕南
人心当然更冷
《你的酒杯里不装酒，只装桃花》
你的酒杯若是装了酒
我就仰头一干为尽
然后醉个一上午
在太阳底下打瞌睡
说些微醺的情话
过那种我想要的暖洋洋的日子
你的酒杯不装酒，只装桃花
我就醉倒在你的酒杯下
一醉就醉十年，二十年，许多年
醉一辈子，从生到死
藏在我身体里的鬼
一九九四年农历七月十五
母亲十分痛苦的产下我
带着男孩的期望，却为女儿身
母亲在血泊里即欣喜又失望
她一定不知道。在中元节这一天
她生下我，同时也生下了我体内的鬼
这么多年，它一直同我作对
我是个孩童的时候，它就诱导我往野路上走
老家的沟沟坎坎，我都摔过
好几次都差点要了我的命
当我睡不着的时候，我体内的鬼
就会在我背后玩弄我的头发
当我和人争辩面红耳赤
它就会出现，让我像极了小丑
我拼命克服它，战胜它
它也不示弱。抓住我一丁点的错误
我有一丝懈怠它就会将计就计
要我想起过去就懊悔不已
它活在我的体内，却从未臣服于我
它了解我的弱点，如同我脖颈上的项链
了解我的心跳
我不是它的主人
我们是同等的，或者是对立的存在
我的人生里，唯一可以战胜它的人
我的母亲
她在生下我的时候就可以掐死它
但她没有这样做
母亲不认识我体内的鬼
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时代
她不识大体，只是个粗笨的妇人
她只知道我是她的第三个孩子
在后来会和她一样，活成普通人的样子
酒还是酒
一到酒后
这些我挥之不去的事物
玉米，水稻，土豆
叫得欢快的鸡鸭
他们一股脑的
从关于乡村的记忆里冒出来
它们拼命地霸占我的心
要我交出十多年那副
稚嫩枯黄却又纤细明亮的身躯
阻止我和男朋友约会
阻止我烫染时髦的发型
不让我去中心广场的快餐店
我是城市的孤魂野鬼
只有在乡村
我才能变成那个眉目凌厉的侠女
河流
站在这里
我们就没有回头路了
前方是囚渡的目的地
波涛汹涌
来到这里的人
排着队
一波接一波
从这里
我们把时间一段段的分开
用蒙太奇拼接
无论如何切割时间
都阻止不了一场变革
最后的最后
我们都将进入这条铺满夕阳的河流
后来的人
会看见我们的留下的影子
和一些零散的故事
也许你也会想起早些年
我们还没有开始读《诗经》
一切都很平静
连我们相爱
都是不知羞耻的
药客
他不是客
是村里的鳏夫
靠贩卖草药和捡拾垃圾为生
有一个又傻又哑的姐姐
2005年死了
没有棺材
就用篾条编了只框子
葬在茅屋后边
他一个人又活了许多年
今年我在新修的养老院里看见他
头发花白，路也走不动了
完全比不上年轻时
背起傻姐姐就能一口气走到镇上
一担水从来不用歇气
现在他老了
连清明节回去看看姐姐长满青草的坟墓
都走不动
小团圆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蜿蜒的小蛇
透明的，雨刷怎么都刷不去
山路慢慢的走到了尽头
司机说，平坦的地方
走起来其实更艰难
我想起父亲
那个在后视窗里越来越小的黑点
我们有太多没说完的话
就像父亲的白发
只敢埋在心里，却不敢长出来
贼
祖母一边剥玉米
一边给我讲故事
多年前，一个贼
半夜去偷别人家的毛豆
被主人发现
直接连人带背篓
扔进烂泥坑里
溺死
她说着笑着
又讲到多年前的另一个贼
偷完东西
还在墙上留下一首诗
这是我听到的
最文艺的故事
合欢花居住的街道
天气不冷不热
学校门口的一条街上
种满了合欢花
细碎的香气让日子都漂浮起来
前两年你常来看我
我们就在这一条街上走
有时候是冬天，花还没有开
有时候是秋天，花期过了
现在，我赶上了开花的时候
而看花人，独我一人
我从街头走到街尾
撑着太阳伞
渭南就是这点不好
天一晴我就想你 |
发表于 2014-9-18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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