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无阻(穆高举12行短诗10首)
◎今夜,让所有的门开着
我的体内,需要一些光亮渗入——
今夜朗月落谁家?清凉的风是指引者
让所有的门开着。“悠游的目光宛如簇拥的泡沫”
让所有的门开着。丛林扯下尸衣
植物与植物拉开距离。可以想象
“穿透我吧!”洗涤我的苦痛与恶行
直到我的土地,连同石头和溪水
还有深夜巢穴里安静的鸟群默默收割着
“我不孤单!”我开始关心我的诗歌与渡口的木船
复活的苍宇啊,你拥有闪着寒光的意象
“我要穿行!”不要认为我只是伤口浸泡大的孩子
今夜,让所有的门开着。“云朵是生命吐出的舌头”
◎追讨
追讨声四起。你停下脚步我也停下脚步
不是因为年迈。只有云层可以覆盖满面愧色
你说“光明是阴影的制造者”。我本来就无话可说
追讨声已经漫过你我的身体。其实谁在意你我
雨滴在每一扇窗棂上清新,卷入波涛之后
就把自己夸张成江海。“死亡总是在前方拼命地追讨”
习惯了风声鹤唳。你我在各自的遗像里对影成三人
你说你将来还得带着光亮浑浑噩噩,而我
总跨不出门槛。“守门者才是大门的思想”
你劝我继续在半死不活的境界里畅游
我知道关闭了怪诞的眼睛就关闭了追讨
两千年前我就消化不良一千年前也一样,你问以后呢
◎花开的声音
是谁将昼夜折叠在一起?不再相信
这是滴着冰水的光焰以及光焰怀抱着的黑色的梦
与一朵花蕾偶遇。血流谦卑地寂静
我同声音保持着距离。我曾经说过
这一切源于黑色的梦。“绝望中行走的音乐”
音乐来自于逐渐打开的身体或者植物最隐秘的精神
这只是链条上真实的伤口而已。我拼命地压抑
我知道孤独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破裂——
还在继续!那些云朵和雨滴缘何成为我难以逾越的命运
用什么来修补慌乱的音符?浸淫在冷酷里的谎言
另一端长满辽阔的温情。色彩抨击着色彩
晃动的桥梁明显体力不支。苏醒的花瓣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隐匿的灵魂
隐匿的灵魂,在暗处纠结甚至癫痫
用吐出来的秋雨拒绝星光、云影以及嘈杂的器物
冰冷——闪亮如刀。“相信总会有破洞接纳死亡的恐惧”
我在夜的黑色上凿巨大的井。我在周遭竖起——
各种各样的禁忌。围观的人群和旗幡
“没有词语可以代替谁忏悔!”别以为草木全都走投无路
假如朝任何方向皆可诞生瀑布。比如黄土朝下
雾霭向天等。而饥饿就应当是奔向殿宇的
手臂没有灵魂,它随风而舞且神色怪异
“不要指望恶声恶气的浪涛平息风波!”我对自己重申
之后,继续欣赏病室的画展。镜子一面憔悴一面等待阳光
分娩发腐的遗体。“古画背后灵魂正在垂钓灵魂”
◎秋日的落叶正在为我刮骨疗毒
每一片落叶都在聚集浪涛。就像爬出史书的文字
尚在人间游荡。我颤抖的一切
冲进秋凉。还需要借口吗
我在时光的手术台上微闭双目。秋日的落叶
正在为我刮骨疗毒。“拉开的总是序幕”
我忘记了序幕是谁的江山还是谁的遗址
“该给光亮腾出位置了!”就像牛粪总要关进土地
检视花朵以及她的孩子,飞禽走兽还有人类
遗留的的骨殖。还有必要留住虚无的天道吗
拧开我恐惧的心吧!那些作涕泗流状的逝者
是否还蜷缩在深秋的豁口旁觊觎
烧糊了的城堡。也许只有悼词愿为无辜的前生赎罪
◎秋风斩
还有比秋风更锋利的屠刀吗!举秋风者从不疲倦
一路斩杀,我的天空、流云、山川河流花草鱼虫以及历史与春梦
最终我的身体也难以幸免,先是粉身接着碎骨
滚滚风尘。“万物所化亦是万物之源”
我攥着没有创伤的创伤——长久地等待
等待秋风斩杀秋风。至少我不认为我遇到了发疯的人群
我幻想和自己不期而遇。事实也是如此
谁是不死鸟?谁是华叶衰?我深藏在我的根系里
手势比星辰颜色更深。我需要泅渡到远方吗
火焰隐于水底,树桩在树桩近旁喋喋不休
我听说有老人穿梭在生死之间抚摸前世与今生
然后奔走在茫然的眼神上,头顶的雁群无意放弃南来北去
◎某日黄昏
一颗闪光的龋齿在天空的喉部拖着——
长长的褐色的疼痛。更准确地说是准备生命的结局
在混凝土的围困当中。“某种动物和一群机动车的方向”
我察觉这是黄昏。黑色号称自己是宇宙的画师
等待……一些光像婴儿试探着露出触角。这是否意味着
——结束。不要忘记我还有一个伙伴醉卧在路旁的草丛里
有人说蜘蛛放弃了枝杈是无法原谅的错误。血液在其
举着冷兵器的时代流动。“雾霭混淆着嘹亮与沉静”
事实上,我还不是一个诗人并且与黄昏无关
“这真的算不了什么!”我真的愿意躲避黎明
那个时节躺在路上的血还有尸体忍受着来自光亮的羞辱
想象巨大的口腔,注定我剩余的生命如游蛇般漂泊
◎任何一个人
嵌入谁的肌骨?可以是我的或者是任何一个人
何必要不寒而栗!“源自天庭的照耀”
雨露在秋夜回归。我在一滴雨水里打量畸形的面目
就这样温顺地践行。莫名地羞愧躲进——
另外的羞愧里。我是随着迷蒙的水雾起飞的
辽阔宛如僵硬的死尸。即使是风暴——
夺路而逃的风暴。拔除一枚毒刺或者根本没有必要拔除
这是我过往的生活。我渴望与嵌入肌骨的酷寒分离
回归各自的纯净抑或渺茫。“雾霭竭力拉近彼岸”
“因无知而知足!”凋落是命运永恒的祭品
透视裂隙间的雕像,尘埃如我或任何一个人
倾听近在咫尺的纷乱。“无力的心灵安睡如巨大的危岩”
◎被深秋拆卸的世界
可以从我的眼睛直达你的水域。我内心的遮挡
被深秋拆卸成篱笆。每一处洞穴都隐去
被时间之箭带走的天鹅。我想象自己是只会说话的蜘蛛
守住各自的水域。需要把守吗
狂野的风在街衢、阡陌以及黑色的疮口游历
从岸和山峦里伸出枯朽的手。花朵摘去自己的头颅
更粗糙的自己。我被撕裂的身体发不出半点声响
在枯叶与水塘的夹层中。“喉咙在云朵背后擦洗锈迹”
如同潮湿的野兽正在失血。凯旋在另一个高度——
围困生命。谁在谁之前用目光打捞
走失的原野和逃出石窟的纸张。阴晴圆缺还在
以及瞬间的浩大和圣洁落入心灵的渡口。而无限的虚幻呢
◎随之而来的回声
野外捕获秋雨,这是独一无二的错误
从此,水雾开始回归的旅途
我只是目送者。“云朵不断撕裂不断组合”
如果没有对位置的背叛,何来回馈
黄昏驾驭着强硬的风景。我无法解释头顶
冷酷的注视。我从空气里抚摸到随之而来的回声
想象不出我从脸上卸下椅子、卧榻和蜗居
之后。瞳孔覆盖的阴影在下一个日子里铺满手指
所有的允诺毫无意义,还在绵密地延伸
呼吸永远是最为复杂的工序。打斗浓缩进牢狱
据说蝙蝠和枭鸟在某处飞涌。不过熟悉的气息
企图点化不再连贯且正在漂泊的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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