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徐三白 于 2014-10-1 19:45 编辑
回陕北
文/徐三白
出了绥德站,整个世界都往后退了一步,就好像我有狐臭。二十年没回过家,衣角袖口沾染的酒色财气,眼珠中倒映着的谨慎与怀疑,可能甚于狐臭。
耳窝里城市特有的嘈杂声,头发上残留的花哨的霓虹灯,在这个干净的地方掉落一地,引来一群干净的苍蝇。
在县城的客运站坐上车,车上没人说话。过了辛店仍然没有。我知道我文明的白衬衫比一身刺更让别人难受。
窗外的一切都没有变,黄土不断被风鼓起,长得有三丈高。这是唯一的草木,有风而生,无风而灭。
车子继续颠簸,车门上的漆皮儿又掉了一豁儿,车里的老乡被摇得更均匀了一些。离家越来越近,我却感觉离家越来越远。
车到薛家峁,我就下了车。终于,车上人长舒一口气,一车陕北腔突然敲响。我意识到,我已无家可归。
无定河河滩里的白骨头洗成了白石头,流干泪水的草叶子,又干又脆,手一碰,叮呤咣啷碎了一地。自从那个诗人说“无定河边骨”。
沿着羊肠小道往家走,满坡的羊屎蛋蛋闪闪发光。高原的黑星星,最终的归宿也只会是黄土。
到家已薄暮,三叔坐在门槛上咂着烟锅。“到咧。” “嗯。”
三叔炕了一张大锅盔,都坐上炕。“明个给你大上坟。” “嗯。”
一宿无话,烟锅头上一闪一闪,吐出的烟,翻滚着上升,上升。飘散,飘散。
岁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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