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纪开芹 于 2012-6-15 20:45 编辑
燃烧的烈焰
——赏析南鸥《断碑,或午夜的自画像》
纪开芹
我认为好的诗歌都是用心雕刻而成的。古今中外,大凡成功佳作莫不是悲剧性的,带有人生的苦难或感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诗歌的美感不仅在于诗人艰苦卓绝的劳动,也是以诗人心灵上的挫折为代价的。南鸥老师的这首长诗便是体现了他千转百回的心路历程。而且,这么长的诗句是不适合逐句分析的,那样理解会失去整体阅读的美感。但总的来说,我认为有几点需要我们细细体味和赏析。
首先,是诗歌内容丰富。
这首长诗,我反复读过数遍,觉得它不仅仅在于表现人生的智慧思索,对人生阴暗处的揭露和批判,观照生命的价值和动感,其中也内隐着对辗转漂泊生活的感叹和悲戚,可以说是一部厚重的生活大书。《断碑,或午夜的自画像》是一曲“行路难”。从这首长诗中,我们随处可见南鸥老师采用一些感情色彩非常强烈的形容词对当前的生活特质进行了反思,甚至是诘问。比如“荒凉的密码”“光光的骨架”“荒山的野鬼”等等。社会本来是一个大舞台,为每个人提供自由的空间。但现在这座舞台在南鸥老师的笔下却又充满各种诡异。梦里梦外浑然一体,阴暗,潮湿,狭窄,阴沉,光明和希望在哪?在午夜的中央,诗人独自一人清醒着。忧郁是诗人的命运,而理想却是美丽的。在追求美好的过程中,坎坷人生路,血与泪,孤独与寂寞,生与死的较量都在诗行中表现出来。而且,在这里,诗人用一些阴冷的意象来象征某些不可言说的秘密,来达到对这个世界的对抗。午夜是一个黑暗的世界,一个充满着灵与肉搏斗的世界。而他——一个踽踽独行的诗人,在这样的午夜反省,审视,在死亡般的寂静中寻求安慰和解脱,理顺这些年来所堆积起来的情感。让豺狼当道的社会,凄风苦雨的人间,阳光灿烂的尘世都得以表现,在失望与希望的交替中,写下含泪的诗行。由此,我们发现了一个在午夜徘徊的思索者的身影。
其次,在创作方法上,我觉得《断碑,或午夜的自画像》有批判现实的成分,继承发展深化了浪漫主义表现手法,同时也糅合了象征主义的写作风格。
或许有读者会认为这首长诗在很大程度上存在阅读的隔阂。比如“我被深藏在一位妓女的阴处/嫖客头顶日月,在我的梦里/梦外昼夜穿梭”“履历如一潭死水/浮现一具无头的尸体”诸如此类句子,都让我们感受到阅读的困难。这或许与诗人的生活经历或那时那地的情感状态有关。像这样的句子还有很多,总体上来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用晦涩的句子表达出他的孤独感,流亡感,身在绝境感还有时光流逝的悲叹。诗人常常是不被世人理解的,正因为此,诗人身上无不笼罩上淡淡的悲剧色彩。南鸥老师也不例外。他只能在午夜徘徊,躲在最为人所不齿的地方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首诗中,我们明显能感受到的是诗人对世俗的激愤和对生活的悲哀。
“我在自己的家乡成为异乡人/我在异乡,成为被追逐的荒山的野鬼/异乡人的路已被黄昏覆盖/异乡人的天空没有白昼和黑夜/天空无眠,异乡人的血液/回到了冰”。
当然,现实主义也好,浪漫主义也好,象征主义也好,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它们互相穿插在一起,使得这首诗意象瑰丽纷呈,既有冷冷的艳丽,又有峭拔的诡异,更能从中捕捉到一丝对生活挚爱的温情。
而且,这首长诗中处处都有恰当的比喻,比如说“我像一根肋骨,刺进午夜的喉管”将自己比喻成“肋骨”,而敏锐的洞察力,犀利的语言则比喻成“刺进午夜的喉管”,将午夜的内部解剖得一清二楚,血淋淋的夜被撕开,让读者窥见其中的败絮。再如“象形的文字如胎记,植入身体”将文字比成“胎记”,文字已经成为身体上割舍不了的一部分,诗人用文字来记录春天,记录下对生活的俯首和感恩。像这样的比喻,为这首长诗增添无穷魅力,是浪漫主义在诗文中的表现。可以说,这首长诗的神秘悠远很大一部分在于比喻的恰当运用。
但更多的是,诗人运用象征手法,建构一系列生冷的意象入诗。我认为一首诗有没有灵性,就是看它有没有思想,而思想的传达有时候恰恰需要建构一系列意象。
例如:“我被深藏在一位妓女的阴处/嫖客头顶日月,在我的梦里/梦外昼夜穿梭”“总是被成群结队的老鼠践踏/撕咬”“祈祷一位/女巫为自己整形,把我从记忆中剔除/就如同把阑尾从器官中割掉/阳光像死者的脸,我无法翻阅/家谱和姓氏。履历如一潭死水/浮现一具无头的尸体”像这样的句子选文中有很多。腐烂的无头尸体,成群结队的老鼠,妓女的阴处,嫖客……让我们触手可及,仿佛一位拙劣的画家调配出来的阴暗晦涩难懂的意象画,腐朽的气息迎面扑来。看了让人忍不住心生寒意。可是,诗人却能化腐朽为神奇,将丑陋的,畸形的变态的东西赋予诗歌的美。他不是在歌咏腐烂,不是以丑为美,而是通过这种方式反衬出自己对美的追求和向往。比如“而那些远山上的野花,为谁盛开/又将为谁,无辜地凋零/我该哪里躲藏”“拒绝阳光,拒绝鹦鹉和画眉的模仿与歌唱/我俯首向那些凋落的花瓣鞠躬/感谢她们的指引,我学会了承受”“每一个季节都赤身裸体。不许/癌变的梅雨,靠近季节;不许/病毒渗透时间”……像这样的诗句又为读者带来温情的一面。一系列感受,很渺茫,又很真实,汇成了一股哀伤而宁静的潜流,用柔和的执着敲击着读者的心。
第三,全诗气腾势飞,具有动态之美。
唐代诗僧皎然论诗首重的一个“势”字,《诗式》开宗明义第一条即是“明势”。势,本来是指宇宙间各种事物的独特内在规律以及其所呈现的势态。诗歌意境具有一种飞动之势,给人以神气腾踊,萦回盘礡之感。诗句开阖跌宕,流转自如,呈山川之势千变万态。南鸥老师的长诗倒是很好的应和了皎然的诗歌文论。南鸥老师诗句中也有这样飞动的美。它像一只铁手,狠狠拨动读者的心弦,打开了一幅心灵的画卷。诗人试图通过自我麻醉,放浪形骸,歌颂死亡之美的形式来表现世界,诗情飞逸,慷慨激昂,让读者真正享受到语言畅汗淋漓带来的快意。比如“风穿过城墙,在河面上撕扯/高悬的月亮沉入河底”“雨不停地下/病毒在我体内依然疯狂生长”“一支箭穿透小鹿的肢体,同样穿透树皮/穿透雨水和时间。”诗句中的“撕扯、沉入、下、疯狂生长、穿透”等动感十足的词汇仿佛也穿透读者的心,让我们跟随其情感的起伏而颠簸不已。长诗中类似的精彩词语不胜枚举,它们都在最恰当的地方为诗歌服务,将诗歌中注入潮水般汹涌滂湃的气势和奔突的情感。
而诗歌本身,则像一团火一样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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