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徐三白 于 2014-10-10 22:18 编辑
之前老康写诗《回镇原》 ,我以为他是镇原的。后来我有感,写了《回陕北》,其实我是陕南汉中人(汉中有“西北小江南”之称)。有一天老康说他不是镇原的,爹是镇原的,爷爷还是陕西的。我就写了《老康》,说他的《回镇原》是“伪作”。他于是也回诗《徐三白》,“糟蹋”了一回我。有诗友如果不明背景读某一首诗可能会糊涂,遂集此四首,总录于下。后之览者,如果有感于斯文,那就幸甚至哉了。是为前言。
回镇原
文/ 康京凌
是车轮碾过冰面,冰面的震颤,还是雪花落入蒿草,草叶的寒暄?
雪,来自灵魂的天堂。纷纷扬扬,像翻飞的蝴蝶,或是水袖纨纱,顷刻间,白遍了高原。
那个让人向往的高地,枣子山我回来了。我虔诚地仰望,那些庙台前高耸的松柏。
这就是-----父亲念念而语的镇原。
过灵狐掌,我已奔向南川。飞扬不息的雪花,莹莹地攀上了眼帘。
那传说中的大黑河,匍匐在我的脚下,像一条静息的银龙。
那些飞过河道的麻雀,在河畔上徘徊。我看它飞翔的姿态,像归乡的雁。
虽然彼此间还不是太熟悉,一条盘山而上的路,过康家崾岘,一同投向,先人的怀抱。
回陕北
文/徐三白
出了绥德站,整个世界都往后退了一步,就好像我有狐臭。二十年没回过家,衣角袖口沾染的酒色财气,眼珠中倒映着的谨慎与怀疑,可能甚于狐臭。
耳窝里城市特有的嘈杂声,头发上残留的花哨的霓虹灯,在这个干净的地方掉落一地,引来一群干净的苍蝇。
在县城的客运站坐上车,车上没人说话。过了辛店仍然没有。我知道我文明的白衬衫比一身刺更让别人难受。
窗外的一切都没有变,黄土不断被风鼓起,长得有三丈高。这是唯一的草木,有风而生,无风而灭。
车子继续颠簸,车门上的漆皮儿又掉了一豁儿,车里的老乡被摇得更均匀了一些。离家越来越近,我却感觉离家越来越远。
车到薛家峁,我就下了车。终于,车上人长舒一口气,一车陕北腔突然敲响。我意识到,我已无家可归。
无定河河滩里的白骨头洗成了白石头,流干泪水的草叶子,又干又脆,手一碰,叮呤咣啷碎了一地。自从那个诗人说“无定河边骨”。
沿着羊肠小道往家走,满坡的羊屎蛋蛋闪闪发光。高原的黑星星,最终的归宿也只会是黄土。
到家已薄暮,三叔坐在门槛上咂着烟锅。“到咧。” “嗯。”
三叔炕了一张大锅盔,都坐上炕。“明个给你大上坟。” “嗯。”
一宿无话,烟锅头上一闪一闪,吐出的烟,翻滚着上升,上升。飘散,飘散。
岁月啊。
老康
文/徐三白
老康之前在诗里面回镇原,就以为老康是甘肃镇原的。今天我才知道那是一篇伪作,他不在镇原。
他说只是父亲是镇原的。顿了顿,又说爷爷是关中的。再往上,他没有再说。
这条根早被时间掩埋,越久远的祖辈被埋得越深,再刨不出来了。生于黄土,归于黄土。中国人早就知道自己是草木,并不把自己委托给神照顾。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黄土芽,也是黄土根。由芽到根,完成历史的使命。前边在持续发芽,后边在持续死亡,生命的季节从不四季分明。就这样,岁月滚动起来,常常使我们震惊、沉默。
我不知道我是否该羡慕老康。许许多多的故乡会让他不缺乏乡愁,但是故乡的黄土和荒草也可能拒绝跟他相认,拒绝跟他沾亲带故。
徐三白
文/康京凌
徐三白不喜欢圣经里的月光,他说走得慢。
徐三白有许多的赞美词,譬如,信天游和秦腔。
徐三白很多时候有几张脸,譬如陕北和陕南。
徐三白说他回过陕北,那只不过是一个不经意的转身,光秃秃的陕北大峁,有一些梨花,已渐次开放。
徐三白喝过陕北的米酒,不会唱二人台。
徐三白去过壶口,他说,自己是从柞水溶洞里飞出的蝴蝶。
徐三白坐在米脂的窑洞前听戏,会过兰花花,也会过貂蝉。
一位陕北的婆姨说他像诗人,他说,惭愧啊,我还不会唱东方红。
婆姨说,我给你母亲一样的肩膀,给你一把羊铲,一群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