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宗小白 于 2014-11-16 22:35 编辑
不可否认，诗歌是虚构的艺术，它特别强调诗人的心灵创造特征。威•休•奥登曾说：“在任何创造性的艺术家的作品背后，有三个主要的愿望：制造、感知与交流。”而现代诗歌曾一度被比喻成其他东西：时代的声音，文化的触手，政治的鼓点，民族的心跳，性别的面具、道德的盾牌，等等。但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在现代诗歌发展中，尤其是在女性诗人中，涌现出很多只对个人性与日常性进行关注，不再凌空蹈虚，宏伟叙事，而是书写个人精神成长，青春记忆，日常生活，表明一种复杂的关怀，需要心灵默读的诗歌。身为女性，当然无可避免对这类诗歌有天生的亲近感，它们像一枚枚磁石一般吸引着我的目光。与子青悠然相识中于国诗歌流派论坛，贴诗交流，虽然时间不长，但她敏锐激情、柔缓机智、深邃感性的个性写作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她的组诗《我不知道风往哪个方向吹》语言精妙、意象丰富，内蕴悠长，即使对诗意缺乏理解，也能从优美的诗句中得到审美的愉悦；透过文字的表象变化，进入她的组诗内核，文字背后的深意，则需以焙茗的心情慢慢体会。
试析她组诗中的几首：
◎《东风破》
1.
横笛，我在辨析第几只窗口飘出
我承认我的途中行走，从未能安安静静
现在还一样
笛音吹成一季枫红，又立马云雾聚拢
偶尔举重若轻，但我却不能躲开一次一次的牵
原来若有若无是如此纷扰难宁
笛音飘荡，引人遐想，以笛音随风，快速切入到人的丰富的内心情感现场，敏捷、自然、巧妙。“笛音吹成一季枫红，又立马云雾聚拢/我承认我的途中行走，从未能安安静静”，似在言风，又在自指，笛音之飘扬婉转，暗含沉静之美，枫叶红火炽热，又充满激情，两者糅合一起，理性与感性互为激荡：“原来若有若无是如此纷扰难宁”。相对而言，女性内心情感丰富是不争的事实，而冷静理智处世又是外界的客观要求，从《诗经•氓》“静言思之，躬自悼矣”的女性，到现代职场女性，理智与情感总是“纷扰难宁”，相互博弈，如何“若有若无”的轻重拿捏，则似乎是女性一直面对的艰深课题，所以说，这样的一首诗，很难不引起女性读者的共鸣。
2.
去天远逝的“几度夕阳”，烽烟熏痕依旧
见与不见，输或者赢，是以及非
故纸堆里读物
地坑中陨石大大小小，谁来计其数
乱事未拒江南岸，今夜
红木椅上，听漏雨叩击黑瓦泠泠穿过深巷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风过之后，人们在关注自身，审视心灵后，还会想到什么？在这一首诗中，子青将我们带到了历史场域，“去天远逝的几度夕阳，烽烟熏痕依旧” ，场面气势恢弘，充满历史穿透感。同时，在这首诗中，子青跳出了她女性的平面视界，“故纸堆里读物/地坑中陨石大大小小，谁来计其数”，一个人内在积聚的素养，是文字爆发能量的前提，这首诗俯仰古今，思接千载，智性的感悟，富于象征性和隐喻性的意象，非直线的指陈，构成厚重的张力之网，使组诗增加了历史的承载，使女性诗歌更具立体性与深厚的人文底蕴。
◎ 南风破
你永远不能知晓，芭蘭香赋予我的
意义，此刻向阳山坡染满秋英
所有曾经欲待奔腾的潮涌
在转身之后一人淋漓，而你
无法洞悉幕帘开合以外的纹理
素绢一丈紧依祥宁，有些流淌一定逃走
你的视线，宛若深山老寺
檐角的铃声，留给风，留给鸟鸣
留给花仙子
留给每一片生的、未生的，已落、未落的叶子
而那些沉睡和懂得，必须归回宽厚土地
爱情是人生至乐，但宗教家却将天堂称之为“永远的密月”，一次真正的爱情会使人的灵魂得到净化、道德得到升华。在这首《南风破》里，子青笔下的爱情却具有宗教一般的神圣性，成为情感的极致，“你永远不能知晓，芭蘭香赋予我的/意义”，这里“芭蘭香”具有宗教的象征意义，“芭兰香”是穆斯林在重大节日或者做礼拜时的专用香。“所有曾经欲待奔腾的潮涌/在转身之后一人淋漓”，这一句可能在暗示一段情感的结束，“而你/无法洞悉幕帘开合以外的纹理”,面对失败的情感，我们大多人会选择无法释怀，“素绢一丈紧依祥宁，有些流淌一定逃走/你的视线，宛若深山老寺/檐角的铃声，留给风，留给鸟鸣”，这一段文字，通过象征、断裂、延展，暗示人们，可以在宗教的信仰中寻找一种 “祥宁”，放下过去，重获新生，一段感情的结束，并不意味着全部感情的丧失，“留给每一片生的、未生的，已落、未落的叶子/而那些沉睡和懂得，必须归回宽厚土地”诗人在尾句中告诉人们：所有情感的承载都是生命，幻灭的情感漩涡同时也可能是滋生新的情感的摇篮，因为它们都座果在生命这样宽厚的土地之上，人生之中情感的挫败在所难免，欣然接失事实，才能得到更加光明的未来。这首诗，子青以敏锐的见解和深刻的批评探讨了人们如何从失败的情感中摆脱阴影，充满女性特有的温暖关怀。
在组诗完成之前，子青曾写了如下一段话：“这期制题，纯属偶然。最先写东风破，确源于杰伦的一首歌。但仅限于歌名，与其歌词本身，并无多少关联。只是一个方位的感知，一些典故的激发，一次行走途间的个我厘清和冥想。……由一方走四方，“破”是撞击，是沦陷，是梳理，或也是攻克，或者缺失，也可能疤痕，又有可能记忆里甜蜜的疼痛……风吹来时，各不相同的感知吧。可以小我，也可大我。”
个人非常欣赏子青悠然对诗题的解析，准确、透彻、又具深刻广泛的延展。虽然子青这组诗作中，个别语句仍有晦涩、拘紧之感，但她丰富复杂的技巧，独特的感受力，不仅折射出诗人的自我，而且也为我们呈现了丰满的诗意世界。
附：
我不知道风往哪个方向吹（组诗）
文/子青悠然
◎ 东风破
1.
横笛，我在辨析第几只窗口飘出
我承认我的途中行走，从未能安安静静
现在还一样
笛音吹成一季枫红，又立马云雾聚拢
偶尔举重若轻，但我却不能躲开一次一次的牵
原来若有若无是如此纷扰难宁
2.
去天远逝的“几度夕阳”，烽烟熏痕依旧
见与不见，输或者赢，是以及非
故纸堆里读物
地坑中陨石大大小小，谁来计其数
乱事未拒江南岸，今夜
红木椅上，听漏雨叩击黑瓦泠泠穿过深巷
3.
咳嗽了，我只惊动我自己
雪花梨一个，冰姜糖几颗，川贝切切不能少
唱着听妈妈话的大男孩，没有少说不能说的秘密
我在沈园的下午写生
描一笔带金的昔光，顺一下背阴地的衰草
所有长短婀娜成东风里的木芙蓉
◎ 南风破
你永远不能知晓，芭蘭香赋予我的
意义，此刻向阳山坡染满秋英
所有曾经欲待奔腾的潮涌
在转身之后一人淋漓，而你
无法洞悉幕帘开合以外的纹理
素绢一丈紧依祥宁，有些流淌一定逃走
你的视线，宛若深山老寺
檐角的铃声，留给风，留给鸟鸣
留给花仙子
留给每一片生的、未生的，已落、未落的叶子
而那些沉睡和懂得，必须归回宽厚土地
◎ 西风破
你又在前边急急地喊，快些go，快些go
红太阳已掉进了山肚肚
怎么还磨蹭，犯傻，笨笨对着一潭水翻书
亲，你哪里知道
夜莺唱歌是迎着黑的，我开心要慢吞吞的
我害怕一着急，一心慌，一闪念
手中空留下火烈鸟飞羽
那么轻，那么红，那么恨恨地
一下又一下，一次又一次划着我命脉上的缺口
◎ 北风破
炭火原料很多，漫溢山中
我把无用投进壁炉，看跳起的焰发出猩红之幽
流水和抽刀，冤家一对浑不着边
但青莲一直惦记，我也暗患蚁啮的蛊
窗花冷寂瑟瑟，铅块云朵挨着暮色压境
小白猫呜喵呜喵窜进堂屋
一场大雪覆盖前，怎么悠然吟诵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那个敲门声，会不会是我目送雁字展开
苍穹回馈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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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16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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