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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春光:《在古典、故乡之间展开的诗性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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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22 22:4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赵目珍 于 2014-11-22 22:41 编辑

在古典、故乡之间展开的诗性言说
马春光





       作为一个1980年代出生的诗人,赵目珍有一个被诗评家普遍注意的身份:古典文学博士、学者。显然,这一“身份”或显或隐地影响了他的写作。通读他的诗集《外物》就会发现,古典文学作为他的“专业”,在为其提供生存基础的同时,为他带来的更多是一种知识的积淀,以及在这种知识的精进与思想的生成中获致的一种“审美习性”的养成。古典的资源由此在赵目珍的诗歌写作中成为某种“基质”性的东西,潜在地支持并引导着他诗歌写作的审美意向。
       古典文学的修养,在赵目珍的诗歌中首先体现为一种整体性的诗歌氛围,比如他的这首《归途》:

群山群树逐渐从光阴中褪去
一只飞鸿没入狂野的边缘

当所有的声音沉浸下来
有大风吹拂过精美的秋天

       在这首诗中,不管是视觉的“大”与“小”的精妙转换,或者是听觉的“有”与“无”的暗中交替,都体现了赵目珍精准的透视外物、诉诸心灵的娴熟技巧,它进而塑造了一种阔大、空寂的诗歌氛围。同这种古典氛围接壤的,是赵目珍诗歌中一些经典意象的反复出现,“风”、“秋天”作为一种基本的元素,萦绕着他的诗歌文本。正是在对自然景物的情感透视中,赵目珍的诗歌获得了道家美学的某种意蕴。“当所有的声音沉浸下来/有大风吹拂过静美的秋天”,这正是老子《道德经》所言及的“大音希声”的某种诗性表达,同时也正是庄子“天籁”的美学表达。在一种精练、克制的现代语言中,在具体的感性体验中获得一种古典式的美感,正是赵目珍为当下的诗坛贡献的一笔宝贵财富。
       赵目珍浸染于古典中间之中,但并非简单地因袭、继承了传统,他在新诗写作中对古典文学一系列语言、技巧的创造性运用,为新诗写作增添了古典的美学质地。在《空空》、《三更记:致上海》、《三更记》等诗歌文本中,“三更”这一古典的描述时间的方式,被他一再地融进诗歌中,并与作为现代都市象征的“上海”并置在一起,就着实让人玩味。

三更半夜凉初透,大上海
我独上高楼,望尽繁华路

       除此之外,赵目珍的诗歌语言处处彰显出一种优美的“古典质地”,极大地丰富着他诗歌的阅读感受。正是这样一种质地,很多时候在读他诗作的时候,诗歌的某种内在的音乐性被唤起,会不自觉地读出声音,这自然源自他独特的美学追求。他在《朗读者》中所言说的隐喻人生态度的“不仅要读,而且要读的抑扬、顿挫”,在某种意义上也潜在地构成了他诗歌的美学诉求。




       作为生存背景的“故乡”,首先为他提供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生存背景。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提升以及生存场景的转变,故乡和诗性自我在时间、空间上的距离拉大,诗人得以在一种“遥望”中对故乡进行想象。有意味的是,他的这种“遥望”在某种意义上是在更加普遍的“中国语境”中展开的:这正是“一个农村出来的娃儿”在实现了对“村庄”的逃亡之后,无比复杂的心绪。赵目珍的《八月,从村庄逃亡》和《沉默的风景》就从诗歌的层面揭示了自己这一“逃亡”与“回望”的精神历程:

背叛庄稼
背叛土地
背叛村庄那些裹着小脚的奶奶们
我迷惘的目光转向一座骄傲的城   
——《八月,从村庄逃亡》

成功地逃离之后,却是另一种心灵的折磨:

尽管在南方
一个如饥似渴的灵魂
已经在寻找到的舞台上
开始崭露头角
但他始终穿越不了那段
沉默的风景      
——《沉默的风景》

       上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中国现代化进程的不断加速,由农村而城市的人口迁移大规模出现,这一过程而更加凸显了二元话语中的“城”与“乡”。作为一个80后乡村娃儿,赵目珍从鲁西南乡村走出,一路求学,后又在深圳这一极其现代化的城市定居、工作,其中的心路历程带有某种典型性。农村的落后以及城市的现代化构成巨大落差,这种落差构成一个时代的历史动力,“知识改变命运”这一理念在人们的头脑中变得更加迫切。而历史的复杂性就在于,他们“逃离”之后对乡村审视时的复杂目光和纠葛情绪。这正是一代人的生存体验的复杂之处,而赵目珍“故乡在北”的写作中,部分地为我们揭示了这种经验。所以,在赵目珍的故乡书写中,某种单一的歌颂、思乡或者厌弃情绪被搁浅,他的诗歌呈现出情绪上的复杂性:既无限决绝地背叛故乡,又无比痛楚地向往故乡,诗性主体与故乡之间的这种张力,在他的诗歌中体现为一种弥漫的痛感,“痛”“疼痛”等词多次出现在他的诗歌中。波特莱尔说:“要看透一个诗人的灵魂,就必须在他的作品中搜寻那些最常出现的词。这样的词汇会透露出是什么让他心驰神往。” 在这种痛感的背后,是一代人沉痛的生存体验,他的这个诗歌文本,成为中国现代化转型的历史阵痛的一个心灵缩影。
       正如他在诗歌中所表达的,这种灵魂的无法穿越其实恰恰来自灵魂深处的困顿,这种“沉默的风景”构成了诗人回望故乡的内在动力,并促使他在诗歌中让那些“沉默的风景”开口说话。“故乡在北”在此意义上就是对故乡的“一束想象”:

站在风吹起的记忆里
我将自己凝想成一束想象
在狼藉的瓦砾上重新构建曾经的旧居
我的泪水开始了瓜分每一个四季     
——《尾声》

       在“泪水”的视觉模糊中,故乡得以在广阔的时间空间中展开,一种痛感也开始肆意弥漫:

母亲多么不幸
目光在迷离的灯光中喊疼
——《持续抵达》

我喜欢整理小时候雪中发生的情节
那“咯咯”的踩着雪花的声音
是那么地响亮和富有诗意
可如今它已变了方向
母亲年老的疼痛正从中攒出
——《雪飘下来》

在八月,我始终诠释不了亲情
诠释不了友情,诠释不了爱情
所有的疼痛,让我想起母亲的疼痛
——《母亲的疼痛》

       在《游子的眼泪》这首诗歌中,诗人在最后这样写道,“游子的眼泪,再次弄疼了/自己的村庄”,这是一个无比精彩的表达。这两句诗让人久久不能平静。这样一种诉诸客体的肉身感觉,为主体与客体的交融关系注入了某种深度。这使我想起诗人多多《四合院》中的经典表达:“张望,又一次提高了围墙……”。这种主观感受的客体投射,在诗歌中具有非常独到的表达效果。
       对故乡的这种想象与回望,诗人似乎一直在一种克制的叙述中表达他复杂的情感,这种“克制”在这本诗集的最后一首诗《清明祭》中得到了象征意义上的释放,恰如赵思运所言,《清明祭》自始至终以连续的“我的”呼告,连缀繁密的意象,一气呵成,堪称为乡土文明招魂。“清明”这一特殊的时间意象,与诗歌中“我的”这一话语方式取得了乡村意义上的一致,“我的”呼告正是对中国乡村清明时节上坟时的哭庙的摹拟,而这种“呼告”本身在个体意义上则意味着内在情感的一种释放。相对于赵目珍的那些形式精致、感情克制的短诗,这首《清明祭》在某种意义上是他自我突破的一次尝试。




       赵目珍诗歌写作的独特之处,还在于他从普通的生活之物中所感悟的某种生命个体的生存奥秘,譬如这首《运命》:

不同的是
包裹里的东西是从一个光明
穿破黑暗直达另一个光明

而我们
则是从一个黑暗
穿越光明到达另一个黑暗之中

       这个“包裹”的意象,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冯至早期的《绿衣人》:

但他小小的手中,
拿了些梦中人的运命。
当他正在敲这个人的门,
谁又留神或想——
“这个人可怕的时候到了!”

       虽然两首诗在具体的叙述方式以及意涵所指上均有差异,但由日常事物上升到运命(两首诗都使用了“运命”一词)的这一诗思方式,却有着某种相似性。这种日常生活的哲理化思考,除了对生活之物的精神考量,还体现对日常所“看”的诗化思考。《下班途中》“除了堵车/路上似乎没有可看的风景”,这正是当下制度化、封闭化的生活方式的一种真实写照,而诗人感悟到的却是:

每天如此
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每天如此
其实什么都改变了

       这其中的意味值得反复的咀嚼、把玩,而正是在这种感悟中,一种“外在的风景”经由诗人“内在的眼睛”的发现,升华为一种内在的、生存的风景。
       读赵目珍的诗集《外物》,不时被他诗中弥漫的“疼痛”感刺中,作为同龄人,他诗歌所表达的经验,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唤起我的痛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说,赵目珍的诗歌从“个人化”的生存经验出发,以雅致、精美的语言和稍稍克制的诗性言说,抵达了某种普遍性的生存情境。赵思运在评价赵目珍的诗歌时,用“在回眸与逃离中确立自我”来指涉他的诗歌写作,在某种意义上精准地指涉了赵目珍的诗歌写作。其实,在古典、故乡之间,赵目珍的“自我”在很多的时候呈现出某种游移、分裂的症像,正是在这种精神资源、生存背景、情感指向的种种张力中,他的诗为我们进入80后的丰富内心世界提供了一个入口,同时也为当下诗歌的诸多问题(语言问题,古典资源的整合问题,精神价值向度问题)提供了一个可资讨论的样本。
       在赵目珍的这本诗集中,有两首同名的《在路上》,不管是前一首中“永远在路上的可怜的西西弗斯”,还是后一首中“让我更加寂寞的我的影子”,他们都指向了精神探索中的诗性自我。“在路上”暗示着赵目珍在既有的诗歌探索之外,还有更遥远更艰辛的路要走。如何在既得风格与美学观念的基础上,在一种从容克制的创作心态的引导下,让语言在与历史、现实的碰撞与摩擦中释放更大的活力,在更深更广的生存背景中掘取出更加独特而又带有某种普遍性的诗性经验,在古典的诗学资源中更加自如地融进当下的复杂、异质经验,都构成了赵目珍诗歌写作的潜在命题。在路上,意味着这世界“风景”的不断敞开,我们也期待着赵目珍在不倦的探索中,拿出更多更优秀的诗歌文本,在新世纪的诗坛呈现出更多亮丽而又独异的“风景”。

                                                                                   2014年10月31日于济南
       

作者简介:马春光,男,河南范县人,山东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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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4-11-23 18:43 | 只看该作者
如何在既得风格与美学观念的基础上,在一种从容克制的创作心态的引导下,让语言在与历史、现实的碰撞与摩擦中释放更大的活力,在更深更广的生存背景中掘取出更加独特而又带有某种普遍性的诗性经验,在古典的诗学资源中更加自如地融进当下的复杂、异质经验,都构成了赵目珍诗歌写作的潜在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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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23 18:44 | 只看该作者
学习。。转发明天的微博荐读。。问候目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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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4-11-24 16:11 |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十三章  舟夜书所见
刚刚逝去的这个长长的暑假,阿菁很少真正见到方舟,倒是不断从其他人口中甚至通过新闻途径得知他的消息。方舟的英俊潇洒、殷实的家庭背景无不成为当地少女们关注的话题,或许这个郊区还是太小了,阿菁即便想回避都无可能。
偶尔在清晨,阿菁会发现门口悄然遗留下的各类瓜果以及新鲜的蔬菜,另外夹杂有几份评论文稿。对这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人生际遇,阿菁感慨良多。她知道方舟在默默地关心着自己,他的关心会始终持续下去,即便她与方舟最终并没有走在一起也仍然会持续下去,直到地老天荒、生命终止。
随着天气的好转,门口不翼而至的礼品越来越多越频繁了。这天清晨,闻听到窗外有异常响动的阿菁正想冲动地迎出户外,透过窗口依稀的灯光却发现出现在门口的只是个陌生的老农的身影,看得出来方舟在有意识地回避着自己。
阿菁悄悄尾随着这道身影来到大路上,来人迅速地钻进一辆大货车便风掣电驰般消失了。这个暑假应该有得方舟忙碌的了,阿菁不无感慨地想,也许还是忙碌些的好,能冲淡许多的伤感让方舟也让自己更释然些吧!
阿菁想不明白的正在于方舟的这种关心到底是出于责任感还是因为爱情。说到底,方舟是那种负罪感很重的人,或许他执迷于那种负罪感远未解脱出来也未可知。还或许他的家庭需要他重新定位自己的婚姻,毕竟自己同方舟之间已画上了句号,他完全可以重新开始。总之一切都回到了起点,一切皆有可能。
在内心深处,阿菁渴望的还是拥有爱情。然而倔强的阿菁不会强求于命运,她会让方舟自由选择,如果有必要她甚至愿意宽容地留给方舟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虽然爱情是自私的,但至少在这个暑假里阿菁表现得十分无私。总之,当方舟表现得很拘谨的时候,阿菁也随之拘谨起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直到九月的某个黄昏与方舟不期而遇,阿菁才知道他就在与自己并不遥远的区农行上班。
“看来我总是最后一个得知你的消息。”阿菁很是感伤地说道。
听到阿菁的浩叹,方舟怃然无语,惭愧地低下了头颅。
“最近一直没吃到你的西瓜,我还以为你也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呢。”阿菁淡淡的一笑,试图消弥两人之间的心结。
“忙呀,整个暑假都在忙庄园的销售,现在则是在忙工作。”方舟羞涩地为自己辩解着。
“确实够你忙的。”阿菁体谅地说道。
“那是,整个暑假里我都处于高负荷状态,早上三四点就得起床,晚上很晚才能归屋,每天能正而八经睡上四五个钟头都是种奢侈的享受。现在想想还真得感谢郑南,是他把我给拖累出来了。没有他,这样的工作强度对我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阿菁关切地注视着方舟,能感觉到他比过去清瘦了许多,黑了许多:“郑南的确改变了我们每个人许多,现在你可以好好地休养一段时间了。”
“或许吧。”方舟简短地回答道。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待在方家庄园的,毕竟庄园里更需要你。”阿菁漫不经心地说道。
“怎么说呢,这是老爸的刻意安排。他一直有从政的强烈愿望,却被早早地排挤出政坛,便想通过我完成他的这一愿望,”方舟解释说,“当然了,父亲家财丰厚,对钱财倒并没有什么奢望,倒是希望我做个清清白白的好官,不过却一定会要求我爬得高高的,成为足以震慑当地各位要员的‘封疆大吏’。”
“可以想象得到。”阿菁说道。
“我并不想按照父亲的指挥棒走。官场并不适合我,我这个人天性喜欢自由。”
“是啊!你爸生性是官场中人,却早早地下了课;你是一个自由散漫的资产阶级少爷,却不得不在官场中殊死搏斗,这就叫命运无常。”
“那是大无常还是小无常啊!”方舟顽皮地问道。
“你爸是大无常,你是小无常呀!”阿菁脱口而出,随即又自觉失言,尴尬地陪笑着。
“最近可有什么诗作?”方舟一如既往地询问道。
“哪有哦,我最近总在想像我这样一个中师生,才疏学浅,怎么可能蟾宫折桂荣登诗歌的殿堂。现在想想以前的许多想法实在太幼稚了,中国诗歌离开了谁照样都会正常运转,我其实不应该过高估计自己的。”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方舟情绪激动地否定道,“就当下的中国而言真正的诗歌是只能由你这样的中专生写的,学问再高些都没用,适得其反。”
“你呀,总是喜欢牵扯一些个奇谈怪论。我还真是纳闷,你哪里来的这么多歪理邪说?”阿菁说道,感觉着方舟不过是单纯在鼓励自己。
“我说的是真的,现在一些什么大学教授、博士生、博士后写的诗,简直比天书都难懂。这些人好歹运用的是现代汉语呀,怎么比文言文写就的古诗都更不可捉摸呢?难道让人一头雾水就能证明中国诗歌之成功?越是学历高的人对待诗歌越是稀奇古怪,谬之千里。”
“是啊!这些人的确是钻进了一个怪圈,无法自拔。”
“问题在于他们钻进怪圈不要紧,可他们的来头大呀,会让他们的学生盲从于自己,这将会贻误中国诗歌教育、贻误整整一个诗歌时代。现在有些评论家胡说八道什么读者对待诗歌的眼光不能停留在过去唐诗宋词的基础上,应该用发展的眼光看待这个问题,什么发展的眼光,你把过去的优秀传统都给全盘否定了,当然即使写得再垃圾也会觉得是天花乱坠了。这些所谓的专家学者别的功夫没有,目光短浅、自欺欺人的功夫倒是一流。”
“你看你,一提到专家教授就特别激动。”
“我希望你记住这样一个观点,今日之中国并没有真正的诗歌评论家。别林斯基之所以成其为别林斯基,是因为在他生活的时代拥有像普希金、莱蒙托夫、果戈理、屠格涅夫这样的天才,伟大的文学批评家只可能诞生在伟大的文学家生活的年代。今日之中国,真正的诗人根本就无法崭露头角,可能会诞生真正的诗歌评论家吗?整个中国诗坛,不过是在以讹传讹罢了。”
“你呀,总是急于否定,你有没有发觉你的这些言论同一个人很相像?”阿菁不免关切地说道。
“你说谁?”方舟腼腆地问道。
“还会有谁?一个同我们关系很近的人啊!”
“我还真不知道?”方舟不禁摇了摇头。
“郑南呀!你看你,每次谈论起当代中国诗坛就看谁都不顺眼,恨不得每个诗人、评论家都应该吃你一百杀威棒。就冲你这种得谁灭谁的阵势,跟郑南还是很有得一拼的。”
“你这样说倒也不错,难道我真的说错了。”听到阿菁的如是类比,方舟也感觉着很泄气,在他看来自己同郑南简直是判若云泥的,没想到在“否定一切”这一点上两人还真有共性和悟性。
“错,大错特错,”阿菁却开心地说道,“不过怎么说呢,我倒是很高兴在生活中能接触到另外一个南哥。”
“这个我同‘南哥’还是有差距的,”方舟很是虔诚地反思道,“应该说他并非总在单纯地在否定一切,也有很热心快肠的时候。”
“南哥应该到南方了吧。”这时阿菁不免感叹道。
“到肯定是到了,应该上岗了吧。我看我们还是应该喝‘两把靠杯酒’,为南哥庆祝一番。”方舟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哦,怎么你想请客呀!”
“那是自然,”方舟振奋地说道,“只可惜郑南不在。”
“还有你那位‘虞美人’更不在。”阿菁不禁脱口而出-----虽然方舟一直都没有机会对阿菁明言其中的原委,阿菁却已经敏感地觉察到了这一切。
“是的,她肚中还怀有我的宝宝呢!”方舟徒然感伤地说道,说罢,方舟直后悔,心想自己同阿菁之间恐怕更是不可能的了。
“这是好事啊!以前你只是哥们,从现在开始你变成爷们了。”阿菁不无揶揄地说道。
“我是完全被动的,”方舟不得不将前前后后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向阿菁仔细道来。
“那你现在可打算怎么办?”阿菁关切地问道。
“我和她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个我已经同她说得清清楚楚了,”方舟说道,“只是小孩很棘手,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因为这个小孩,我时常会想到郑南,希望他能够无忧无虑地成长,不要成为另一个郑南,成为一个多余的人。”
“你觉不觉得你这样做很对不起郑南呀!”阿菁却质问道。
“我是个很自负的人,以前的确觉得自己很无辜,反正自己与‘虞美人’之间的事同郑南就毫无瓜葛,现在想想确实对不起朋友,”方舟坦率地说道,“当然,我更对不起的人是你。”
“怎么会是我呢,应该是你那位娇滴滴、秀色可餐的‘虞美人’吧,”阿菁说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其实是辜负了她的希望的。”
“不说了,反正我里外不是人总行了吧。”方舟不安地说道,心想自己怎么偏偏把她给遗忘了呢?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阿菁说道,虽然她心里多次说过要原谅方舟的,最终仍不免耿耿于怀,“还是开开心心痛痛快快喝‘两把靠杯酒’吧!”
马路边的某处夜宵店,漂亮的服务小姐摆放杯箸时不由得格外仔细地注视着方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哟,”女孩情不自禁地搭讪道。
“那是,他是我们区的红人,拥军模范,抗洪英雄,虽然都是花钱卖来的。”阿菁奚落道。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前一阵新闻里报道过的那位帅哥,”女孩恍然大悟,“看不出来还是位名人呢,简直家喻户晓、如雷贯耳。”
“我只是来喝酒的,不是来过新闻的。”方舟径直说道,感觉得到阿菁心中仍然有着很深的积怨。
匆匆喝完“两把靠杯酒”。席间,阿菁仍能感觉到女孩对方舟的格外殷勤与过份关注,俨然是另外一个可资提防与戒备的“虞美人”。
“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方舟关心地问道。
“到堤外散散步,怎么,你也想去吗?”阿菁回答道。
“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并不介意呀!你哪里看出我很介意。”阿菁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说道。
两人缓步走到大堤之上。
此时此刻,江水在脚下不尽地喧嚣着、不知疲倦却也是毫无眷念地东流而去;一轮明月朗照天地之间,被浩荡的江水撕扯成千丝万缕,对岸偶尔有几星零落的灯光,更增添一种寥廓与苍茫。
“此情此景真像是首古诗啊,你想到了哪一首?”方舟问道。
“张祜的《题金陵渡》:‘金陵津渡小山楼,一宿行人自可愁。潮落夜江斜月里,两三星火是瓜州。’”阿菁回答说,“那你呢,想到了哪一首古诗?”
“查慎行倒是写过一首《舟夜书所见》:‘夜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说来这个查慎行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呢,他的后代子孙中有著名的武侠小说家金庸(原名查良镛)和著名的诗人、翻译家穆旦(原名查良铮)。”
“是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首诗呢?”阿菁不经意地说道。
“不可能吧,这是我们高中课本上的一首诗呀!”方舟感到很是诧异,立刻却明白了,“哦,你读的是中等师范,没读过高中,自然不知道这首诗了。说也奇怪,金庸对中国古文学一直赞赏有加,他的一部小说中的回目竟全部取材自他的这位先祖的诗歌。倒是作为诗人的穆旦却认为中国古诗的意象太陈旧了,并没有可能作用于现代诗歌创作。”
“怎么可能像穆旦说的这么陈旧呢?”阿菁不明白地问,“中国古诗是中国诗歌的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绝的丰富的文化矿藏,应该能哺育现代诗歌茁壮、健康成长,现代诗歌很需要从中吸取丰富的营养元素啊!”
“这需要一种天才的创造性,岂是那些言必称希腊的人所能明白的。现代派的诗人们太过于迷信西方现代派诗歌了,胡说八道什么中国古诗太过于感性了,所以就没有西方诗歌好。”
“中国古诗哪里就不好了,这些人可真会扯!”阿菁说道。
“反正现在一些诗歌评论家就是看着中国文化觉得不顺眼,譬如中国古诗没有诞生荷马史诗,就觉得中国诗歌算不得真正的诗歌。还胡说什么中国古诗没有批评性,只是二流文学。”
“你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阿菁关注地询问道。
“怎么说呢?中国古诗有着西方诗歌无可比拟的优势。譬如古诗强调以景载情,通过景事来说情事,这样就成功地避免了直抒胸臆,特别富于艺术的魅力。相反西方古典诗歌乃至西方浪漫主义诗歌就相形逊色多了,玩不下去了,不得不走现代派这条路。不过现代派诗歌也有现代派诗歌的致命缺陷,这一点西方诗人是看不到的,恐怕只能由一位中国诗人作出彻底而深刻的反思。”
“看不出来你对中国古诗倒是很自信的。”
“那是,”方舟洋洋自得地说道,“说到中国诗歌没有史诗传统,我觉得这并不失其伟大。荷马史诗是用白话文写就的,白话诗歌的特点是一夜之间就可以达到峰值,然后再无发展之可能性。荷马史诗开篇就是最高峰,后世虽然 诞生过许多史诗,但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这说明什么,说明了没有发展的可能性。古诗就不同了,《诗经》集百家之长,《离骚》开浪漫主义先河,曹植纵有才高八斗之说,中国诗歌真正的成熟期却是在千百年之后的唐诗时代。而且在此之后的宋词、元曲,甚至明清诗歌都从不同程度上丰富和发展了中国古诗。就拿清诗来说吧,也是名家辈出,只是相对于唐诗逊色了些,但并非一无是处。”
“是的,明清许多诗人的诗都很有特色,像吴伟业的《圆圆曲》,同白居易的《琵琶行》、《长恨歌》一样的成功。”
“中国古诗的魅力是无法为外人道的。西方诗歌通过精妙的翻译多少是能够为国人所了解的,因为西方诗歌运用的是白话文,现代汉语也是白话文。文言诗歌却是不能翻译的,唐诗、宋词、元曲有着严格的区分,可是我们一旦翻译成现代语言,尤其是外语,简直就一点区别性都没有了。那么外国人就会问了,中国人可真会折腾,不都是一样的内容吗?怎么有了唐诗,还会有宋词、元曲。你都没办法给外国人解释,你怎么解释得通嘛?唐诗、宋词、元曲的存在,说明了古诗有一种天然的形式美,这是只能作为象形文字的汉语才具有的独特现象。”
“你这样说可是一大创举啊!”阿菁不由得信服地说道,“还从来没有人从这个角度来探讨这一问题。”
“现代派诗歌似乎是想为诗歌开辟出一条新路,不过总是在回避什么,其结果是使得读者也在回避现代派诗歌。”方舟进而言之。
“你认为现代派诗歌在回避什么?”
“譬如抒情性因素。抒情其实是诗歌无法回避的事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因为西方诗歌始终都没有艺术地解决如何抒情的问题所以西方诗歌才会回避抒情。在这方面我们倒是应该多向古诗取经,否则我们的诗人真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和尚,甚至是当代巫婆,可鄙可憎之至。”
“我一直很反感现代派诗人和现代派诗歌评论家的那种极端荒谬的偏见,”阿菁说道,“这些人太自以为是了,看来如今的现代派诗人们甚至都没有可能写出哪怕一首好诗来了。”
“你看你,还说我像郑南呢,原来你也是落入旧窠了哈。”方舟抚掌笑道。
阿菁听罢也不禁莞尔。
方舟正欲兴致盎然地继续发挥着自己的各种见解,却意外地发现阿菁流露出一种沉思的表情,便自觉中止了自己的交谈。
阿菁这时独自向着堤脚下缓缓走去,入神地望着浩瀚的江水和被江水搅乱了的那轮明月,对追随而来的方舟说道:“你能不能将查慎行的那首诗再背一遍。”
方舟于是娓娓地复述着这首诗,感到阿菁也在心中默念着这首诗。
“你带笔了没有,我似乎又有了诗的灵感。”阿菁却说道。
“没带,不过可以用我的手机记下来。”
“也行吧,”阿菁说道,于是即兴吟诵着这样的一首诗,方舟便将它录在手机的草稿箱里。

怀着一颗驿动敏感的心灵
怀着一颗驿动敏感的心灵,
我用浩瀚的江水盛装明月。
得到的仅只是记忆的碎片,
澎湃汹涌间散作千丝万缕。

历经岁月沧桑痛苦的洗礼,
心灵复归平静若一泓止水。
却收获破镜重圆皓月一轮,
深藏记忆深处似从未失去。

“我知道了,这是一首现代版的《舟夜书所见》,同古诗相比一点也不逊色,”方舟说道,“它极好地证明了穆旦所说的中国古诗不能作用于现代诗歌创作是完全错误的。并且这首诗有着陈词滥调不绝如缕的现代派诗歌所不具备的优点:虽然感性,同时也是理性的,不过却不像西方诗歌那样一览无余地直抒胸臆。”
“你完全记下来了?”阿菁只是关注地问道。
“记下来了,一字不差。”方舟赶紧回答说。
“中国的现代派诗歌已经走进了死胡同,我将宣告一种全新的诗歌道路的诞生。”阿菁顿时自信满满地说道。
“‘沧海横流,方显出诗人本色。’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一个人能改变整个时代的诗歌轨迹。”
“是啊!”阿菁继续说道,“中国诗歌正处在一种历史性突破的前夜,这种突破甚至是具有世界意义的。我相信在我们的下一代诗人中间注定将产生天才的诗人。”
“为什么非得是下一代人而不是我们这一代人?”方舟颇不服膺地质问道。
“我们这一代人如果说可能起到什么作用的话也许只是为下一代人闯出一条生路而已,中国诗歌的希望在于未来。”
“我觉得根据这种意象还可以写出另外的诗来,”方舟这时很意外地说道,“西方有一种说法‘一万个读者心中有一万个哈姆莱特。’其实真正的哈姆莱物只有一个,那就是莎翁笔下的哈姆莱物;但是读者存在着对哈姆莱特的不同理解也是允许的。这里明显有一种一与多的对应关系,如果说莎翁的著作是一,是宗;那么读者就是万。同理,查慎行于夜黑见到的渔灯也是一,散作的满河星则是万。”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说我可以根据查慎行的这种诗歌意象极富形像性的阐释一种十分深刻的哲理,正好对应你说的一与多之间的关系。写这样的诗需要灵感,这其中‘一’体现的是一种必然性,‘万’则表现为各种可能性;‘一’体现的是一种哲理性,‘万’则可以理解为多样性、灵动性和艺术性。”
“对,对,对,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方舟说道,“当然,不一定完全依照我说的写,大致上是那么个意思。中国古诗表达一种丰富的哲理性往往也会借助于意象来完成,这样就避免了西方式的赤裸裸的说教与说理,言有尽而意无穷,我想你的诗歌创作应该也能体现出这样的艺术特色。”
“我知道了,你就是个周扒皮,催命鬼,写一首诗居然给我附加这么多的条件,”阿菁说道,“既然你这么有感悟,为什么你不尝试着自己写诗呢?”
“我可不行,”方舟当即否定道,“我对诗歌的感觉完全是后天性的,你则是先天性的,所以我注定了只能为你摇旗呐喊,充当革命军中马前卒。”
“你其实也是很有天赋的,你的评论就很有洞察力,”阿菁说道,“理论是革命的先导呀!”
“我一直很反感这句话,我倒是觉得诗歌评论原本就无足论道,真正重要的还是诗歌创作。诗歌创作才是第一位的。”
“这个倒不一定,该怎么说呢,我一直很重视你的见解。我嘛,毕竟只是中师毕业,才力有限,视野有限,尤其是没有经过大学阶段的系统性的思维训练。你从很大程度上弥补了我的不足,开拓了我的诗歌视野。再说无论从哪方面来讲,你也是不乏真知灼见的人,比那些专家教授更有洞察力、更让人钦佩。”
“那好吧,你对我的阿谀奉承本人表示完全虚心接受,”方舟兴奋地说道,“不过你得尽快将我的诗歌灵感写出来呀!如果你是绝世而独立的一,我将是那摇曳多姿的万!”
“那是自然,我会尽快写出来的,”阿菁说道,自顾自向着远方奔跑而去,却回过头来召唤方舟说道,“你来追我呀,看看咱们谁比谁跑得更快。”
方舟开始兴奋地追逐着阿菁,却自觉地保持着一段矜持的距离。
一个时辰之后,阿菁终于回到家,心满意足地将这首诗工工整整地书写在了笔记本上。
“好久都没有写诗的感觉了,”阿菁不禁感慨道,“今天可真得谢谢你呀!”
“不谢,不谢,只要你不埋怨我是催命鬼,骂我是周扒皮我就知足了。”方舟付诸坦然一笑。
“嗳,方舟,”阿菁这时热切地望着方舟,问道,“你说我是诗中虽然浩瀚却支离破碎的江水,还是那一泓虽然渺小却能呈现出那轮完整的明月的止水?”
“当然得是那一泓止水了,”方舟不无冲动地抓住阿菁的手,深情地吟诵着阿菁仿佛心灵呓语般的诗句,“‘历经岁月沧桑痛苦的洗礼\心灵复归平静若一泓止水\却收获破镜重圆皓月一轮\深藏记忆深处似从未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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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楼主| 发表于 2014-11-24 20:51 | 只看该作者
宫白云 发表于 2014-11-23 18:44
学习。。转发明天的微博荐读。。问候目珍。。

感谢白云大力支持。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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