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活着的战争
在长安公园的椅子上
我刚刚落座
一个老人,老态龙钟的老人
主动搭讪,问我多大岁数。这不是阴谋
老人如天
我知道,有重大的事情要发生
肃然起敬突然笼罩我
我的聆听一如大地,顿时出现的安静
战争。老人带来两个战争
朝鲜战争,中印边境战争
这两个战争被专家学者翻来翻去
翻搅成昏天黑地的巨浪。老人的战争很简单
像两粒豆子捏在老人手里
此刻松开,我看到了
一粒,是他抬着一个加拿大士兵
雨天,泥泞,饥饿,他个子小。抬不动了
担架上的俘虏兵滑向悬崖,成为失踪者
为此他受到虐俘的审查
另一粒,是他带着一个连的战士
包抄印度兵,在撤退的时候使用了喷火器
他受到使用违规武器的质疑
这就是战争,两条印痕
此刻从他那里向我延伸
由此,我曾经阅读过的那些战争史
不是浩如烟海,而是形同废纸
夕阳斜射长安公园
陌生感从四面八方聚集,凝聚为亲切
老人就要回家了。临别,他的神情突然凝重
我再次感到有重大事情要发生
老人颤颤巍巍站起身
一个战争伸出手,我赶忙用另一个战争的手回应
老人坐在轮椅车上之后
战争再一次伸出手,另一个战争的手赶忙再次回应
这就是活着的战争。他不死
他就是这样鲜活地,一如一个老人的活着
轻松,简单,自然,清晰,一如光照,空气
这活着的战争,有手,此刻握过两次
充满祥和,充满鼓励,再也不会伤害任何人
二〇一四年七月二十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