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首

五里路

《礼物》

我还葆有夜晚仰望天空的习惯
在小县城里，天空也已变得灰沉沉死寂
什么也看不见，但也有例外
我自认为是上天对我长期坚持的褒奖
——一颗颗星星闪烁的头顶
我叫他们杜甫 但丁 曼德尔斯塔姆 阿赫玛托娃……
这些亲人们，他们的灵魂从未远离
总是静静地注视着俗世

《日记》

克尔凯郭尔，5月8日
我们在旅途的小旅馆里又开始了交谈
刚好是你在5月8日记下的
“今天（5月8日），我试图忘掉自我，但
不是通过喧杂的谈话声……”在那时
你渴望向爱慕者倾诉，但又控制自己
不要去接近，你把自己推向了精神的绝对
这也像是你对我的某种忠告
我们就这样奇特地相遇，好像早已注定
要我把你的生又重新在尘世再活一次

《致敬》

更多的时候，我与青山沉默以对
在山野间，在早晨
露水——
“死于大地，葬于天空”
它们都是我消失的亲人
高贵 短暂易逝
都有一颗明亮的心
她们未完成的命运由此我来领受

《在夜晚的巨杯里》

深夜醒着的人
还有事情在等他。窗外
夜色压低万物，星星抵临山顶
艰难时刻，更需神灵的庇护
起身，把灯光拧暗了些
在夜晚的巨杯里
他要与自己的深渊完成一次目睹

《十二月》

这是最后的冷，冬的尾巴快剪断了
日子一天一天拉长
晴朗的日子里，阳光照在旷野上
山林间，熬过一冬的大地依然如故
不悲不喜
所有的苦难都已由领受
笔底已是赞美之声

《一树的果子》

我说的是树上的果子
最大的那颗是落日。成熟欲落
它在穿越小小的针眼
拿针的人在暮色中舞蹈，用针缝合着
自己的影子，他一生都在与自己的影子作对 成仇
他把自己扔进夜晚
一树的果子在月光里
最大的那颗已掉落

《那些花儿》

梅花 李花 梨花 菜花……
乡下的花儿，从十二月开到来年
一阵紧似一阵，我在花事里
张望着春天的脸庞，而梅花 李花 梨花 菜花
也是我乡下姐妹们的名字
她们在山野间劳作 欢唱
唱酸酸的情歌，其中的一朵
成了我的新娘
开在我的身边

《落日河边》

每个落日里都有一座镜子坟墓
老者驻足。忧伤
来源于小草的每一次弯腰
安，溯水与顺流没有本质的区别
只是离开，源头
在高处。昨夜暴雨
唤醒了水流的躁动
像无数年轻的姑娘
每一个身躯里都隐藏着一匹野马
驼着古老的虚无
也驼着骄傲涌向异乡孤独的辽阔

《冬日街道》

冬日的街道还是那么多人，行色匆匆
他们都不愿意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与别人
我也有秘密，我是危险分子
身上藏着锋刃
寒冬递给我的
它们在我的身上“嚓 嚓”作响

《我知道——》

我知道黑夜会来。现在
它就在门外
还领来了尊贵的客人
你也认识
你来，门开着
我不会走远
你知道的
妈妈曾嘱咐在夜来临前
找到神的位置
点上香烛
这是最重要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