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白炳安 于 2012-6-17 23:31 编辑
散文诗与抒情散文的区别
要把散文诗同抒情散文区别开来，首要问题，是弄清散文诗的特征。自从散文诗出现在十九世纪法国象征主义诗人波特莱尔的笔下，发展到今天，似乎还未能真正从形式上界定散文诗的文体。因此，要分析散文诗作品，只能从散文诗的特征入手。 那么，散文诗有哪些特征呢？ 其一，篇幅短小凝炼，具有诗美和散文美；其二，融入寓意哲理，留空跳跃；其三，讲究意象组合，空灵优美。 一般说，散文诗大都几百字以内，很凝炼，于是有人认为篇幅短小的文章就是散文诗，这是不正确的 。一篇作品，仅凭短小精炼还不足构成散文诗，况且短小精炼也不是散文诗唯一的条件。同样道理，诗的形式是分行，却不能把分行的文字都看作诗。诗，除了形式上的分行外，还有许多艺术表现手法，分行只是形式而已。由此要判断一篇作品是否属散文诗，衡量的尺子应该是诗美。 这里所说的诗美是指诗的美学特征，包含意象、意境、韵律、象征等诗的艺术手法及精髓。散文诗是诗体的一种变形，是用散文的形式表现诗的情韵。换言之，诗是散文诗的内核，散文是散文诗的外形。这就不难发现，时下的散文诗是以散文的形式行文，不以韵脚、分行为重，而保留诗的情意。 许地山的《落花生》篇幅短短几百字，我们却不把它归入散文诗，而列为散文，原因是它没有诗美，仅以散文的形式抒情达意，失却了诗的情趣、意境、韵律。 散文诗和诗有相似之处，都融入寓意哲理，留空跳层。散文诗通常篇幅短小，所写的人物或事件就不可能全面展开，因而在取材方面受到限制，角度相对窄小。正因为这样的局限，散文诗所抒发的对象，一般只能是某一场景引起的一点情思，或者某一人物触发的一些感触。情思也罢，感触也罢，如何表现或怎样抒发？最好的办法融入寓意哲理，借助于抒情、想象、象征等艺术手法，使表现的对象更加集中突出，更加深刻丰沛。如耿翔的《男人》（载《散文诗》1993年总第23期）契入了深刻的寓意：
“……一块未凿之石，是所有的男人。一种渴望，逼你抬头。……在粗糙的肌肤里，铿锵作响。”显然，石头在这里象征为男人，隐含之意：无论世界怎样，男人如石头一样坚硬，“面对苍茫天宇，作无畏跨越状”。然而，抒情达意到此，男人形象的升华还未达到极致，于是诗人笔锋一转，把一种情绪推向崇高的境界：男人来自石头，“穿越天地，一种精神，让人类勇敢呵！”这形象的出现，具有了哲学的意味，使人想到了什么。 《男人》的篇幅不足二百字，却有丰富而深刻的内涵，而且句与句之间有一个跳跃的跨度（跳层），给人留下一片咀嚼的余地。 散文诗在状物写人的过程中，不是追求生活的实录（写实），而是描绘抒发内心的精神世界，通过主观思想对客观实际的感触或感受，展开诗的想象，借助诗的夸张及语言的变形，因而显得空灵优美。它和诗一样，都讲究意象的营构，却比诗“实”一点，“自由”一点，而比散文“虚”一点，“凝聚”一点。 为了说明这个问题，在这里不妨分析一下《独步苍茫》（载《散文诗》1993年总第23期）：
来到这个世界，我便以穿风破雨的姿势穿越遥远而旷达的人生。 许多路，就这么开始在我蜿蜒曲折的思想里，独自伸向远方。 跨越河流，穿过岁月。 阳光，每时每刻照彻我的来路与归途。希望与梦幻，忧郁与悲伤，都会因深邃的夜空而浓淡相宜。 面对群山，有一支照亮我陋室的烛光，摇曳在生命深处。 且让我仰望和怀念那个被风雨淋湿的季节。落叶遍地，覆盖我初萌的梦境。 雪片降落时，我知道那片无垠的水声又会漫过心堤。
不到两百字，就以丰沛的感情抒发出“我”“跨越河流，穿过岁月”，“来到这个世界”的生动形象。它写到了人，却没有展开具体的客观细节，仅抓住人的一些感触的情绪，从某个场景出发，披露了人如何“穿越遥远而旷达的人生”的内心宇宙，读来感觉深沉而空灵。从诗的语言方面看来，它的确比诗的跳层小，凝聚相对而弱，有散文美的倾向，显得“实”一些，却挣脱了诗的枷锁，较为“自由”；但与散文相比，又“虚”一些，更为精炼。 上面我主要谈了散文诗的特征并结合作品进行分析。下面想从内容、艺术手法、语言等方面分析散文诗与抒情散文的区别。
区别之一：内容。上面已经提到，散文诗通常取材的角度很小，是因篇幅所限，描绘的景物仅是某一方面，抒发的感情也是某一意念，总之，是小感触而已。但抒情散文却不受这些制约，取材广阔，该怎样写就怎样写，可长可短，可叙事可抒情，可以将众多材料集中到一起而抒写，也可以就单一的材料结构篇章。抒情散文描绘的是生活的真实，大多是作者的经历或见闻，而散文诗的材料虽然也来自生活，但着重于艺术真实的写照，抒发的感情具有强烈而浓郁的主观色彩，是精神世界的情思放射。在写人叙事方面，抒情散文可以具体而细致地描写人物的音容、性格，事件的发生、经过。散文诗则不能，散文诗只能抓住人物的某个方面或事件的某个环节，以精炼的语言抒情达意。散文诗无论写什么内容，都离不开融入寓意哲理，这是散文诗的一个突出的特征。但融入寓意和哲理，必须通过形象表现出来。抒情散文可以这样，也可以不这样，它可以主观直露地抒情议论，又可以客观直接地叙述事物，这一点，跟散文诗有很大的区别。 区别之二：艺术手法。散文诗追求意境的创造，通常以一个个意象连接一起构成意象群，达到创造意境；抒情散文则重视场景的描绘，不以意象作为抒情手段，而是以情节的展开为目的，创造意境。故散文诗着重于通感、比兴、象征、喻示等手法，而抒情散文与之相比，在手法上更为广泛。此外，散文诗与抒情散文有一个明显不同之处，那就是跳层。抒情散文讲求细节与细节的连贯性，语言的密度很大，是以一个个细节的串联一起构成一个艺术整体。散文诗则相反，不按时间性将意象组合起来，从一个空间跳到另一个空间，即可以将时间顺来倒去，打破时空的界限，使营构的意象有一个跨度，从而留下一个让人思考的空间。这就增强了艺术的张力。 区别之三：语言。从文体的语言看，诗的语言纯美、精炼；散文诗的语言“优美”，但比不上诗凝聚；抒情散文的语言“畅美”，又不及散文诗的语言精粹。散文诗除与抒情散文的行文方式相同外，在语言的结构上有差异，散文诗的语言有较强的节奏感与音韵，在营造意象时常常打破语法常规，有意使语言变形。 有人把屠格涅夫的散文《麻雀》（这里指译本而言）说成是散文诗，难免误导了读者与散文诗初学者。严格地说，《麻雀》（见《世界散文诗精选》）是一篇优秀的散文。 以上概略地分析了散文诗与抒情散文的区别，正确与否，愿与读者商榷。
刊载1993年11月2日《西江报》 | 
发表于 2012-6-17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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