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张无为 于 2014-12-4 13:47 编辑
对常见物象的超越性观照
——安氏的《下午》赏读
张无为
《下午》读后就让我惊呆了,精神上似有被打倒的感觉。因为安氏作为90后大学生,不仅诗歌感觉个性明显,智性及深度也独到难得。
可以说,太阳及阳光是诗歌中的最常见意象之一,在诗歌发展中斑驳、变幻。在文明早期,长期以来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日出而作”是支配人的习惯;“日光月华”是人生存的必要依托;但也有夸父逐日、“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等排斥的声音。旭日东升与夕阳残照各自引发出丰富多彩的意境,如古诗中“夕阳无限好”不同于“为霞尚满天”。现代文明使太阳对人的直接影响缩水,但其影响惯性在文化传承中依然如故,甚至在中国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几十年里成为某种精神专利,诗歌也不例外,这当然极不正常,直到80年代后,阳光在诗中才又多彩多姿。但在《下午》中,作者对阳光的感悟独特而不群。我甚至以为像是首次发现一位青年作者对下午阳光有这般感悟。
作者在20余行中,能够在阳光与“我”之间呈现出多个层次的变化,节奏把控自然有制。首先,“下午都是寂静/岁月响起了许多声音但/没有被我听见”,起笔为情感奠定基调,开阔而节制;接下来,作者开始正面写太阳与“我”:窗外的太阳“足以使人盲目”,这是第一次变化;“遥远的距离并不能/改变光线的温暖,以及灼热/但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从“盲目”到改变“想法”这是第二次升格;而“在下午的房间里我感到了/自己的模糊......”是阳光第三次冲击,“模糊”又是继“想法”被改变之后的递进环节,势在必然。作者进而对下一步结果展开推想:“我的面目最后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有人怀疑”。以上四个层进,从揭示主体被控到主体失灵,再到主体消弭,直到主体性被彻底改变并且没人怀疑,可谓层次鲜明,水到渠成,太阳的独异特征亦跃然纸上。结尾“每个人都在太阳的注视下/度过了一生”,则由此揭示出所有生命主体均难以“我行我素”而又无奈挣脱的共性群体效应,无一例外,当然,其中的“注视”又是敞开的,预留出事在人为的可能性。
从起笔到结句,情感貌似平静发展,推进自然,实则冷抒情般包含了自我主体迷失的痛感与无奈,令人不得不进入体验与玩味。
该诗当然也是解构传统,即有古代传统,也有现代传统。如果说,芒克的《阳光中的向日葵》是一代人主体性失落多年之后的难得回归,并且其悲壮姿态令人震撼,那么,在《下午》中,生命主体再一次失落,不仅无一幸免,而且任谁也无能为力。当然前者是针对庞大意识形态的批判,后者则是现代人感受到的更为深广的生命况味,这是对“宇宙的精华”的终极性悲悯,令人扼腕。
像太阳这类物象似乎已被古今中外的诗人写烂了,在诗的海洋,沿袭借用、简单重复的诗例比比皆是,以至于许多诗人只能选择绕开,避之不及,而安氏不仅不回避,更突破了现有种种习惯意象,感悟出属于自我又高于自我的现代蕴含,这让我不得不再次思考——何谓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此外,该诗中没有生僻、诡异的意象,但一些关键词运用精准,特别是与太阳和“我”相关的“寂静”、“盲目”、“灼热”、“模糊”、“消解”、“注视”等能够显示出作者驾驭语言的功力。还有情感的处理与节制,亦契合整体氛围。
2014年12月4日13:34:33
附:安氏《下午》
安氏
整个下午都是寂静
岁月响起了许多声音但
没有被我听见
一本书现在传递到我手中
有时我抬起头,直视着
窗外那足以使人盲目的太阳
它同时悬挂在我们的视线里
这遥远的距离并不能
改变光线的温暖,以及灼热
但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想法
在下午的房间里我感到了
自己的模糊......
岁月即将这样消解我
我会是同样一个中心
但把我围拢的却不只是寂静
我的面目最后变成什么样子
都不会有人怀疑
那么,未来的日子将会怎样
所有曾被记忆过的土地上
每个人都在太阳的注视下
度过了一生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网-论坛-90后诗歌, 2014-10-5 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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