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莫笑愚 于 2014-12-6 17:53 编辑
罂粟再次开花了
1
罂粟再次开花了
七月的丰收是你的
怀孕的大地，玫瑰的婚床
粉色的胭脂是你的
醉醺醺的风摇晃七月
摇晃盛满海水的天空
当盐粒被研磨铺展
海浪般荡漾的白云是你的
荷塘的腹部诞出白藕
清荷沉默的嘴唇是你的
2
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多余
包括声音、味道和色彩
包括鸽群、流水和篱笆墙的阴影
树的眼睛和河流的身体一起喑哑
虚胖，臃肿的头颅昏昏欲睡
豆荚花开一亩，野蜂嗡嗡
倒卧的群山之下
挖掘机粗暴的手臂是多余的！
惟有敲击，敲击是唯一
唯一必要的存在
3
当理性输给贪婪，苍蝇
不会在乎粪便的恶臭
那么，以你碎裂的膝盖骨叩问
熄灭的灯火，丰收的田野
黑夜和良知代表着什么
意志和价值代表着什么？
石头敲击石头，花开敲击花开
欲望驱赶下蚂蚁的赶赴
是一场野性的暴动
当意识之锤敲击欲望的神经
虚妄和感性的冲动
令砂砾也带有黄金的色彩
4
天的空杯被神碰翻
桦树挺直了脊背
一个声音在说——
七月的流火是你的
腐烂的河流的尸体是你的
丰收的味道有毒，它是你的
是的，这一切都是你的
包括我疼痛的头骨
和胃酸过多的翻滚
包括火刑，宗教和极地的坚冰
源自天使之泪的河流
在普罗米修斯的火中沸腾
再生的幸福和成长
带着刮骨疗毒的创世之痛
是你的，是你的，全都是你的... ...
2014-07-13初稿于广州
芝加哥冷夏
1
国家大道上没有国家
有的是成片的楼群
高架铁路穿城而过，仿佛穿过
病祖父一个世纪的躯体，干瘪得只剩骨架
患了肺痨的城市，在车轮沉重的碾压下
呼哧呼哧地喘息，昼夜不停
一节车厢就是一节路人
白花花的腿骨，在钢钉的创面
咯吱作响。白皮肤、黑皮肤、棕色皮肤的通勤人
在风中埋头赶路，从大理石的亭台楼榭
到钢筋水泥的快餐屋，色彩之河
川流不息——
心啊！我们都是自己的囚徒
面朝黄金的监狱，膜拜、祈祷、歇斯底里
从礼拜一到礼拜天，从天堂到冥府
财富的黑洞和身体的黑洞
将所有的颜色和光吞噬——
无法逃避，无论抡起的铁锤有多么沉重
2
仲夏的阳光碎成耀斑
撒在密歇根湖上，淬火般冷却
城市幻象。风从湖面吹来
玻璃幕墙随白云一起荡漾
夏季葱绿而柔软，但风比钢铁坚硬。午夜寒凉
willies大厦水银般的双肩在风中瑟瑟发抖
一座楔形建筑，特立独行地
站在国家大道上，用刀刃般锋利的锐角
切割空气，切割迎面而来的
好奇的目光。冬日严寒肆掠之际
它是所有勇士中最坚强的勇士
用密不透风的坚硬阻击任何可能的袭击
这就是它：一座城堡，没有窗户
乳白色长衫上拼接的黑色补丁
泄露一线天机——这坚固的堡垒
从金色的梦中醒来，消失了，昔日的天方
阳光不再照耀，四季不再有花香
巨型楔子代替一切*，取消生命、自由、欢笑... ...
2014-07-19初稿于芝加哥
注：*诗中提到的楔形乳白色建筑，是一座城中监狱，座落在芝加哥Dearborn大街上。这里为了写作的需要，改成了国家大道。据说监狱里关押的都是金融界的白领罪犯。——莫笑愚注
沉默的雨
七月的雨
以猫的轻悄，在神的簿记上
倏忽一闪，不着痕迹
雷电劈下来
用泄愤的长鞭
击穿耳鼓——在墨黑的夜晚
昏睡的人
长眠不醒
一个梦，做了一个世纪，或者更多个世纪
雨寂静地落下，以最原始的琴音
禅师轻叩柴门
骑马的少年隐入密林
一个猎手，一只猎豹
匍匐或跳跃
都在隐形的弦上
电光火石之下，黑就是一切
磷火般的幽光就是一切
寂寞的窗棂上的雨水就是一切
黑眼珠在雷电之鞭上抖擞
七月的萤火就是一切
少年的手鼓在静谧中擂响，荒芜就是一切... ...
2014-07-12于广州
听，鸥鸟在歌唱
1
雷鸣。
电闪。
乌云翻滚。
海浪前呼后拥，冲向狭长的岸。
2
这一刻，我的思想是雨中的蝶
向着开花的大海奔赴，以焦虑中的渴望
而身体，仿佛礁石，停泊
在大地的怀抱，在入定中踟蹰
3
我身体里隐藏着一座巨大的监狱
这肉体的围城，以物质的绑缚
囚禁这颗心，这自由的双翼。但是，这海！乌云
以黢黑的沉默叩响远山，光辉之门正慢慢开启
4
礁石点燃白色的火焰
黑色的松鸟紧随暴雨而来
当野草上落满叽喳之语
谁能参透千古的神谕，在这幽冥时刻？
5
所有的世像皆为镜像--
当鸥鸟开始歌唱，海在痛哭中祈祷
直立的蓝光击穿古代的青铜
帛裂晨昏，满清的战舰隐灭于硝烟
6
谁用隐形之手搅动乌云？
谁用意志怂恿海浪？
谁令世间所有的生命边繁殖
边消亡，并且活着无声无息？
7
岸沉默不语
风寂无声息
惟有浪花，在闪电中呼啸
伴随雷声滚滚
8
当雨冲出云的罅隙
在七月的出海口
取消天堂和地狱，只有俗世中的凡尘
与神和冥王大声争执轮回的宿命
9
一只白头翁，在雨中冲向乌云
一只鸥鸟，在浪尖上翻飞翱翔
而你，风暴中的船长，攥紧手中的揽索
在闪电的青光中，把桅帆拉升！
10
我的脸在漆黑的镜子里隐现
我的呼吸被海浪的喧嚣熏染
我的耳畔，礁石昼夜不息地祷告
我的手背上有黎明初现的曙光
11
这时候，是时候了
宿命的轮回，在潮汐中陷入无常
而我听见鸥鸟一如既往的歌声
在永不停歇的波涛之上！
2014-07-21初稿于北卡罗来纳州Topsail小岛
这些天，这么多明亮的... ...
六月再生的紫玉兰，此刻躲在八月的窗外
静谧地盛开，有些花儿开在猫的眼里
有些花瓣儿枯萎了，落在猫柔软的爪子下
而正午的阳光在树梢正张开透亮的手掌
这么近，这么近，秋的天空靠近我
垂下长长的手臂，抱我、抱着我——
尘埃浮在空中，穿过光的瀑布
每一粒都比光透明，比你指环上的猫眼晶莹
这些天，这么多明亮的石头和
透亮的尘埃，簇拥在我跋涉的路上
荆棘和我的影子，飘到峡谷的河床中央
光粒子静柔地播撒，小溪般淌过我的疲乏
正午的阳光在水花上跳跃，这光芒
令我感到哀伤，当所有的繁星在夜晚隐匿
白天没来得及触摸的石头，永远遁迹于
辽阔的荒野，你会看见孤狼在大月亮下亮出凄厉的长啸
从六月到八月，七月的血光被谁的大手遮蔽、取消
墓园之上，猫用冷眼在午夜点亮繁星，而夏真的逝去了麽？
为什么，我感到了秋的清冽？这些天，这么多热烈的蝉鸣——
热烈地在绿叶中涌动，你说你的夏也不曾如此多情
我窗外的紫玉兰还在盛开。八月的风
带来雨，霾散了，蓝天太辽远
云影太虚幻，但蝈蝈的尖叫一如既往的坚决
当它们为夏天吟诵悼词，我在蝉鸣中听见了渐起的秋声
这些天，这么多明亮的雨丝
洗白了浅秋的风，时间之湖灌满绿色
亲切、亲切地浣洗我水肿的肺叶
你捎来一粒闪亮的尘埃，轻轻地搁在我发白的前额... ...
2014-08-17初稿于北京
奥尔弗斯的琴弦
我不需要想象，更无需刻意记得
许多时间和事件——未知的和已知的
一切都活着，仿佛生命的潮汐
以事实或假设的方式存在
海的浪花翻卷，在昼与夜的演替中
一个宏大而持久的悖论，像流沙涌动然后静止
真相在面具中活着，在一滴血的光中
印证存在的虚空，而丑恶和丑陋不容质疑：——
不要问我，比花岗岩更坚硬的是什么，比人心更凶险的是什么？
一切存在都活在飘逝的风中
远古和未来在巫婆的镜子里
而我们依存的现在难道不是幻影？
生命、时间、爱情、孤独
家庭、性欲、金钱、死亡
手拿各种杀器的刽子手，凶神恶煞的死神
——你们来自何方，又将如何登场？
河流在深渊之上，白云在虚无之上
哪些是你，哪些是我？我们的宿命——
风摇树枝，一切从有形到无形
仿佛记忆，产生于无，消失于无
仿佛歌声，它不从喉咙发出，也不从胸腔发出
记忆。难道灰烬也有记忆？难道时间也有记忆？
一面美妙的多棱镜，映照的肯定不是事实
一个童话，它有多美丽，就有多丑陋
不是吗？——生或死不是问题
有问题的是：你如何生，又如何死
当生命如小溪，流逝在视线之外
逝去的美好或悲哀，最好不留痕迹
当现在眨眼之间成为过去
我们不需要靠记忆或幻想生存
活着是一缕悲伤又快乐的轻烟
而你不需要回头看我，不需要牵我的手
只顾前行罢！我跟着你，像跟着轻烟的步履
来自地狱或天堂的兄弟啊！
你听过奥尔弗斯的琴声吗？
你怎样让欧律狄忒复活，怎样让梦境复活
你的爱刻骨，欧律狄忒跟着你也跟着我——
无声无息的白衫，是死亡的注解。奥尔弗斯的琴声悦耳
却嘎然断裂在晨曦升起之前：你瞧——天使的胡须，冥王的泪雨！
啊，啊！无人可以拯救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无人能够拯救一个濒死之人
光来自一颗星，你像夜那么年轻，像我一样充满激情
2014-08-23初稿于北京
八月的宣叙调
我毕其一生
试图走出黑夜
但白昼不是我需要的
天空省略了什么
每一根光线都是铁锤
核桃完好如初，祖先走的时候两手空空
有时灰霾到我的眼里做窝
不为救治，只为中伤
罂粟浸泡的石头，走了又来了
成为翡翠和血液
我不得不再次进入黑夜
在夏天被烧成灰烬之前
时间浆洗表盘上的指针，缀满补丁的披风
漏风漏雨。我的梦醒在别处
2014-08-26初稿于北京
字与符
时间在尘埃深处不知所踪
只剩梦呓，任记忆的碎片吹打
——题记
1
秋天再次来到林间
当我在林下张望
有人在树梢静听
秋风老得口齿不清
错把来读成米
把去念成了丢
一头水牛驮着田埂
一座远山倒提着碗
他迷失太久，找不到回家的路
2
天空开始梦游
石头卡在鸟的喉咙
眼睛撞进一口大钟
白与黑短兵相接
当爱情佝偻着脊背
我握笔的手早已瘦骨嶙峋
3
有人把血液当成红酒
在石头的体内痛饮
猫头鹰在屋顶默不作声
我的影子穿过枯骨
把空杯放回镜中
而死去的人开始行走
蛮荒之处孤狼独行
当荒草举着盾牌，蜥蜴用舌头
涉过小溪，你还在期待什么
4
在字和符之间
意义之门洞开
有些名字可以进去
有些影子出不来
秋天渐深之时
落叶是记忆的敌人
当夜在白天的昏睡中吐纳
呼吸终究跑不赢时间
2014-08-31于北京
夜，独自成寐
当理性沉睡，谁在欺骗——
是真理，还是我们自己？
——题记
1
这样的夜不可触摸
黑暗像纷乱的棉花堆积
但守夜人牙口很好
他从大衣口袋里搜出牙签
剔一下牙，吐出一些饭菜的残渣
——他在黑中，他就是黑
2
一些旧日的词藻蹦出河流
舌头下的漩涡，淹没清癯的夜的垭口
他拼命盯着黑，黑就变得更黑
他盯着恍惚的醉汉，自己也变得摇晃
这个可怜人，倒在婚宴的喧嚣中
在日渐荒芜的酒桌下，醉死梦生，醉生梦死
3
出嫁和出殡，形式和意义
果然不同？当这边有人喊一声娘子
那边就有人喊一声亲娘，长长的尾音带着哭腔
这该死的黑啊！一个甲子过去了，书页发黄
厚土下的甲胄也都破绽百出
一切果不其然：白昼就是黑夜，漫长黑夜成为白天
4
秋天踉跄而来，挂钟忘了报时
冷风一吹，大鸟敛翅，蟾蜍缄默
海的浪花拼命挤进暗黑的神祗
一朵追逐一朵，不为祈祷
只为摧毁。逃避——谁的梦被原子帛裂
视界之象塌缩，洞黑虚无
5
天幕沉沉翕合，渊底黝黑
战国的铁骑滚滚而来
烽火再次点燃，硝烟寂寂无声
理性在疯狂的斩首中鲜血四溅*
而所有的真理都似是而非——
包括黑夜，白天，诸神和星光
6
这依然是一个农耕社会
活着只跟泥土打交道
读书人依旧必须头悬梁锥刺股
但他不再相信书中能够金屋藏娇
要穷就一直穷下去——
麦子熟了，读过的书买不回一把镰刀
7
夜，独自成寐
圣人每晚抱枕而眠，他知道这样入睡最稳妥
他是世上离上帝最近的凡人
当荒冢长出黑暗的毛刺，夜的伤口
结出硬痂，海抖动白色的鬃毛，你看见：
一只抽搐的手，一具黑袍下颤抖的羸弱身躯
2014-09-15初稿于北京
---------------------------------
注：据近日报道，ISIS伊斯兰国刽子手已经将英美三个无辜的新闻记者斩首。而美国昨日宣布，与伊斯兰国进入战争状态。
无题，或与人为敌
她走到哪里
都必须与人为敌
她善良、贤惠
一辈子把全部精力、时间和收入
都用来养家糊口
可没人感谢她，包括她的儿女
她年轻时是斗士
信奉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
其乐无穷
现在还是如此
习惯了斗争
就像习惯了罂粟或鸦片
她时常看见一个人
拖着长辫子躺在烟床上吞云吐雾
那人隐约是她的高祖父
再大的家业，也都变卖，终成烟雾
她的脸，曾经富有弹性和光泽
少女般妖娆而丰满
现在却沟壑密布
时光的印痕，生命的敌人
她走到哪里
都必须与人为敌
为了她的儿女
她不惜与全世界为敌
如果找不到敌人
她就与儿女为敌，与自己为敌
2014-09-28于北京JLHY
两点一线
我在秋天
给你写信
这封信季节错乱
没有开头，称呼省略
那是盛夏，风扇拼命摇头
夜空惭愧得泪流满面
我的眼底空旷，像黛黑的天
没有一片叶子，一块石头，甚至一丝云影
但我的心，在某个闷热的午后
被蜜蜂狠狠地蜇了一下
它至今还肿着，并且化了脓
从毛细血管流出脓血
它白天黑夜地流
它变成了白昼和黑夜
我在秋天给你写信
夏已死亡，太阳不在回归线上
2014-09-26初稿于北京
生命
时间
和
时间的
灰烬
过程省略
结果
被省略
数字、符号
疼痛的草
轻烟跌倒
扭住光
2014-09-24于北京
时间玫瑰
镜中永远是此刻，此刻通向重生之门，那门开向大海，时间的玫瑰。
——帕斯捷尔纳克
玫瑰 荒塚上
折射光
和色彩
虚无盛开 遁形
手
风中荡漾的
生命之母
说出 吞下
一阵风
开成时间的白菊
狼毫。钢针串起潮汐
红色的海
燃烧 沸腾
2014-09-29于北京JLHY
半个月亮
这一刻
月在半天上
半个月亮
脸，明光光
墨蓝色天幕下
半个月儿，跳进我半合的窗
清朗的半月呀
我就爱你难以圆满的模样
暗影里的另一半
令我遐想
那肯定是一种别样的美丽
比圆满更让人挂肚牵肠
2014-09-04于北京，月圆之前
月亮，圆了
中秋之前，半圆的月亮
比昨夜肥胖了些，但离功德圆满
还差得很远。月里嫦娥，现在该是赵飞燕的模样
贵妃的富态，于她，是不能消受的负累
今晚我不准备写月亮
不写风，不写
西山的金黄，也不写银汉相思
今夜灰霾照旧裹缠我
抱紧我的呼吸
PM2.5粒子充斥空气
一股浑浊的暴力，让我感觉自己是一条
就要窒息的鱼
平凡的生活总是波澜不惊
邻居有人练习钢琴，音符一个一个蹦豆儿一般
蹦出琴键，仿佛久病之人随时都会断气
仿佛星星点点的秋雨，一滴，一滴，落到地面，转眼化为无形
烟熏火燎的日子，其实不需要诗歌
有厨房里的烟火烧烤
有母亲的饭菜香，有孩子饥肠辘辘的等待
是不是就够了？！
一阵风吹来邻居爆炒青椒的声音
呛口的辛辣味儿令我眩晕
我无端地彷徨，犹疑不定。饭桌的边缘有个深渊或者陷阱
我每天都掉进去，其实我掉进去多时了，只是今天，我准备接受一次洗礼
2014-09-07初稿于北京
秋天颂
九月，秋天已经穿戴整齐。准备上路吧——
树还绿得蓬勃，夏花已露出倦容
布谷在远处，在城市的某个角落
有一搭无一搭地唱着农耕时代的秋歌
几只乌鸦掠过门前的玉兰树冠
大声聒噪着（它们从不感觉害臊）
当乌鸦认真起来，也会拿生死问题
争个你死我活
一阵汽车点火的轰鸣乍起
扑腾腾惊飞地上的一群麻雀
哦！这是21世纪，车轮上的现代文明
碾过麻雀们脆弱的神经
这就是生活：
高楼遮蔽一切——
包括天空、地平线和
郊区的稻草人
那只勤奋的布谷鸟，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还在奋力叫着：谷子熟了
小麦金黄，我两千年前的爱情
现在是开镰收割的时候了！
窗外有几个金发的孩子在追逐欢叫
他们是这院子里唯一自由奔跑的孩子
用波德莱尔的方言，他们说着神秘的暗语
而我看见兰波驾着醉舟，捎来雪白的棉花和红酒
家是驿站，我们是当代蜗居洞穴之人
当夕阳坠落在城市的肩膀
布谷歇了，欢跑的孩子无影无踪
邻家媳妇的剪影出现在全副武装的厨房
祷告吧，文明人！为这丰盛的晚餐
为春天禾苗上的白露，为夜晚降临的幸福
——在夕阳咽气的一刹那，天的子宫被鲜红的浪涛席卷
然后我看见一轮满月，孤寂如女娲的乳房... ...
2014-09-08初稿于北京
addiction
一面来自汉朝的铜镜
经年流淌着汉江的影子
我的左眼透视镜子的闪光
汉江如缎带，握紧嘉峪关脱口而出的晨曦
汉武的箭矢在铜镜里呼啸
穿透我黢黑的右眼，金铄煌煌
南唐的月光依旧
雕栏玉砌的楼台下，美人，却踪影全无
我总想知道，面前的昆仑每长高一寸
青藏高原的瑞雪是不是就增厚一米
但我在夏天中了镜子的毒
连接梦的虹，碎在了镜子的逆光中
假装
说出来吧——
说出一块石头的痛
说出青荇对石头的爱
脱落的汉字，在舌尖上打滚
舌头僵硬干涩——柔软的不是路过的风
潮湿的不是石上的青苔
我在夏日的某个清晨，从石桥经过
倒立的舌尖被偶遇的晨风绊倒
当流经石头的小溪抱着整个夏天痛哭
我坐在溪流的浅底，捧起打滑的
卵石，让它用小溪的泪水
洗我的瞳孔和岩石般坚硬的心
2014-08-09初稿于北京
空谷
寂静中
咆哮，无声的
风
在空谷
一块砾岩，从
云端落下
云抱石
掉进悬崖，翻滚，滚... ...
坚硬或柔软
都是风中的羽毛
掉进时间的河
寂无声响
2014-07-08草于北京
礼拜天漫思
神啊，如果你在，就将我唤醒、拯救！
——题记
I
最近我的大脑，总是在
纠结中充满混沌之思
半梦半醒之间，清晰的物象
变得模糊，而一个声音若隐若现
II
在黑暗的空间
一根苇草唱起安魂曲
III
当夏夜的蛙鸣或拼死聒噪的蛐蛐
将我从溺水之境猛然唤醒
我的视网膜模糊，感觉迟钝
而意识无比清晰
IV
关于爱和人的本性
关于噪音和死亡的寂静
战争、破碎的肢体、撕裂的心脏
一切在瓦砾中分崩离析
而一群黄蜂包围我
将我追逐、撕咬、蛰刺
V
生命仿佛镜中月
在存在的边缘，血肉模糊
VI
无意识的意识，在夜莺歌唱的起点
幻灭，从无穷远到无穷近
VII
靠近死亡就是靠近重生
在深渊之下，我祈求一丝希望和光明
然而越接近真相就越感到恐惧
理性的悲哀如旭日喷薄而出
VIII
文明之光如此脆弱，而人类
在语言的花蕾之上，始终是一头难以驯服的
丛林大蟒
从曾经，到现在，到永远... ...
2014-07-05草就于北京
路过
命运注定只是路过
我们，像小草路过春风
像流星路过天空
荒芜从我们的心灵路过
仿佛雪崩路过珠穆朗玛
松针路过溪涧和流云
摇摆的风抓不住灯柱
当肉体回归尘土，灵魂
在虚无的深渊磕磕碰碰
如此艰难的绽放——
豆荚张开绿色的手掌
掏出处女通红的心脏
当狼的孤鸣路过子夜
谁流浪的歌声倒栽在
废墟之上，落满苍凉
满目疮痍。一切
都被掏空了——
包括肥羊的膏脂，
包括斑竹的泪雨。
山坡上的野草青青
而我们已粮绝弹尽
2014-07-04初稿于北京
|
发表于 2014-12-6 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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