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狗的过程
*雷平阳
这应该是杀狗的
惟一方式。今天早上10点25分
在金鼎山农贸市场3单元
靠南的最后一个铺面前的空地上
一条狗依偎在主人的脚边，它抬着头
望着繁忙的交易区，偶尔，伸出
长长的舌头，舔一下主人的裤管
主人也用手抚摸着它的头
仿佛在为远行的孩子理顺衣领
可是，这温暖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多久
主人将它的头揽进怀里
一张长长的刀叶就送进了
它的脖子。它叫着，脖子上
像系上了一条红领巾，迅速地
窜到了店铺旁的柴堆里……
主人向它招了招手，它又爬了回来
继续依偎在主人的脚边，身体
有些抖。主人又摸了摸它的头
仿佛为受伤的孩子，清洗疤痕
但是，这也是一瞬而逝的温情
主人的刀，再一次戳进了它的脖子
力道和位置，与前次毫无区别
它叫着，脖子上像插上了
一杆红颜色的小旗子，力不从心地
窜到了店铺旁的柴堆里
主人向他招了招手，它又爬了回来
——如此重复了5次，它才死在
爬向主人的路上。它的血迹
让它体味到了消亡的魔力
11点20分，主人开始叫卖
因为等待，许多围观的人
还在谈论着它一次比一次减少
的抖，和它那痉挛的脊背
说它像一个回家奔丧的游子
张予：
第一次读到这首诗很震惊，我想很多读者都会像我一样，被其反复杀戮的过程震撼，这种痛深入心灵。作者用最直白的语言，冷静、不厌其烦地叙述这一过程，是狗死亡的过程。相比一条生命的消逝，诗或许挽不回什么。它就像一架老式摄像机，在屠夫举刀的那一刻，开始它无声的、黑白的、不予解说地记录。其间，它又恰当地对该有的物体进行色彩化处理，如：红领巾、小旗子。也有感性的手法处理，如同特写：“摸了摸它的头”、“招了招手”等。这些都在渲染狗的死亡过程，是柔性和决绝的对比，是生和死的挣扎，是愚钝和锋利的对抗。过程的持续和结束，引发了信任和忠诚这一层面上的讨论。
本诗是一种杀人戮心式的创作。究竟有没有这样一种杀狗的方式，已无需讨论。作者应于菜市场中见到了杀狗这一幕，触动了内心，用此种看似记录式的语言，巧妙地进行艺术性刻画，揭露人性之恶。这不是在杀狗，是在杀人。“一条狗依偎在主人的脚边……舔一下主人的裤管”，“主人也用手抚摸着它的头/仿佛在为远行的孩子理顺衣领”，“主人又摸了摸它的头/仿佛为受伤的孩子”，“说它像一个回家奔丧的游子”。从作者拟人化用词和叙述中，可以窥视，这条狗已经肩负了“人”的特征。而等待的看客们，在目睹这“屠戮”一幕后，心有触动“许多围观的人/还在谈论着它一次比一次减少/的抖，”，但这种触动也不过是看客冷漠地一次心跳罢了。
杀狗的这一过程究竟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是内心的触动，亦或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作为诗的读者，即是杀狗的二次围观者，我们伸长了脖子，究竟能看到什么？我们看后，转身而去，如同我们对待今日种种。何其相似！何其不幸！ |
发表于 2014-12-12 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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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13 20: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