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吴谨 于 2014-12-21 20:15 编辑
“杀”出了边界的诗歌
——读雷平阳的《杀狗的过程》
文/吴谨
在我的家乡，狗的职责是看家护院，人们一般不会拿狗杀肉来吃。如果谁家的主人实在不想养狗了，通常都会把狗送人或弃之外地。狗有很好的追踪能力，往往几次都会重回家门。假如主人三次都不能将一只狗扔掉，他以后就不会再去扔这只可怜的忠诚之狗，而把它养到老死。
猪是家乡人养来杀肉或卖钱的，所以在饲养期间，一般都能善待它，以免在良心上受到不安。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一个猪祖宗，大约记得是云南一户人家因三次未杀死而放生的，活了几十年，长出了很长的獠牙。
对狗或猪的送人、遗弃、放生，都体现了狗或猪主人对它们有限度的残忍和尚存的慈悲，联系到刑法上，也有不断人性化的酷刑的不断放弃，以显示人类文明的进步。而雷平阳的《杀狗的过程》的主人却不然。
我被雷平阳的《杀狗的过程》深深震撼，北岛的诗歌名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又在我的耳边回响。
《杀狗的过程》以它更为细腻的笔触无限放大地呈现了北岛诗句哲理的深刻性，让高尚的忠诚超越了美德应有的极限而酿成悲剧，让鄙陋的欺骗与凶残突破了人性的底线而成为恶魔，天使与魔鬼在兽与人的身上奇异呈现。这是诗人的高明，也是诗歌撼人心魄的张力所在。
狗在诗歌中是忠诚、是美、是善、是天使，也是弱者。它对强势的主人具有无限的信任与依赖，没有强势的主人的同情，它即使是不信任、即使是逃跑，也会付出被别人追杀的代价。它逃跑应当也是逃不掉的，更何况忠诚的狗用五次希望的尝试也没有换得主人的怜悯与同情。狗成为善良的殉葬者，但它不因赴死而不忠，它死于自己的忠诚、信任、幼稚与弱势，令人无限慨叹。由此可见，超越了界限的美德也是很难在这个俗世中独存的。狗的悲剧是真善美的悲剧，是物欲横流的必然结果。
主人在诗歌中是残忍、是欺骗、是唯利是图、是魔鬼，也是强势者。他对弱者进行无度的诱惑欺骗与残杀。在他的眼里，狗只是可以卖钱的东西，即使它像孩子一样的听话、顺从，他也决不怜悯、同情，绝不放过。他是狗命运的主宰者，不因为狗的忠诚善良弱势而同情，他完全超越了为人的道德底线，成为了名副其实恶魔。
雷平阳对天使与魔鬼的诗写在这首诗中是很成功的，他“杀”出了善与恶的边界，收获了撼人心魄的诗歌力量，这一点，并不因为其诗歌语言的口语话和琐屑化而受影响。所以我们从杀狗的过程中看到了狗像天使像孩子一样走在魔鬼主人丧失怜悯同情与慈悲的奔丧路上。
本诗在构思上，我认为是采用了小说的或戏剧的形象塑造法，或者把几条狗的被杀过程叠加在一条狗身上，或者把一次杀戮过程的五刀间隔了停顿的招式放了慢镜头。但不管用那种方法，残忍对忠诚的杀戮被惊心动魄地完成了。狗死了，忠诚与信任死了吗？人活着，残忍与欺诈活了吗？
当然，诗歌为我们提出的问题是多向度的，但是其善与恶的出界是具有超越之处的。如果社会对成员一味教育为善而没有界限，结果会如何？作为强势的管理者一味的残酷，缺失底线，被管理者又当如何？单位的领导一味强调成员应当克己奉公、勤劳节俭，而自己却一味假公济私、懒惰挥霍，为善的意义又何在？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诗歌的故事虽似荒诞，而其类似的现象又不胜枚举，可见此诗的社会意义又是深刻的。美死的美何其多也，丑存的丑，何其盛也！呜呼、呜呼！
附：《杀狗的过程》
雷平阳
这应该是杀狗的
惟一方式。今天早上10点25分
在金鼎山农贸市场3单元
靠南的最后一个铺面前的空地上
一条狗依偎在主人的脚边，它抬着头
望着繁忙的交易区，偶尔，伸出
长长的舌头，舔一下主人的裤管
主人也用手抚摸着它的头
仿佛在为远行的孩子理顺衣领
可是，这温暖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多久
主人将它的头揽进怀里
一张长长的刀叶就送进了
它的脖子。它叫着，脖子上
像系上了一条红领巾，迅速地
窜到了店铺旁的柴堆里……
主人向它招了招手，它又爬了回来
继续依偎在主人的脚边，身体
有些抖。主人又摸了摸它的头
仿佛为受伤的孩子，清洗疤痕
但是，这也是一瞬而逝的温情
主人的刀，再一次戳进了它的脖子
力道和位置，与前次毫无区别
它叫着，脖子上像插上了
一杆红颜色的小旗子，力不从心地
窜到了店铺旁的柴堆里
主人向他招了招手，它又爬了回来
——如此重复了5次，它才死在
爬向主人的路上。它的血迹
让它体味到了消亡的魔力
11点20分，主人开始叫卖
因为等待，许多围观的人
还在谈论着它一次比一次减少
的抖，和它那痉挛的脊背
说它像一个回家奔丧的游子
载《晚报文萃》2009年第2期 |
发表于 2014-12-17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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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18 1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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