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刘郎 于 2015-1-11 22:09 编辑
呆呆说，关于慌乱
作为一个诵经者，月亮便是木鱼了，
便是妄念。
一念之差，
故乡的夜风便夹于腋下了。
而他，始终静坐。把流水线上的金属片，镶嵌到夜空里。
“比星星更美一些呢”
呆呆说。
呆呆是他旁边新来的女普工。她像拔掉妈妈的
白发一样，扒拉着那些金属片。
动作持续，而慌乱。
“关于慌乱，不可对侧身而过者多说。”
呆呆又说。
呆呆是好看的女诗人。
张小夏，哀哉尚飨，魂兮归来
我把旧爱装到洗衣机里，迅速的脱水。
你说，
“只剩下骨骼又如何，我不需要阳光。跟着那些一直在赶赴的。
你走吧。”
你走吧，在我把这一大片黄昏写下之前，
我都不会想到你。
我渴望清晰一点，慢慢能看到轮廓，
看到大雁折翅的声音。
看到有人大喊着，“哀哉尚飨，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不包括草房子，
不包括云霞衣裳。
而你一再请辞，你说，“朝堂上蝇营狗苟，
臣亦择君。”
你说，“我有选择我爱的权利，我有把自己喝醉的权利。”
我一直梦见你，
张小夏，
一直梦见你。我有把你写到诗里的权利，
把你写成，那只一直纠缠我的女鬼。
我不喜欢的女人
我不喜欢的女人每夜磨着牙齿要我爱她
我说，好的。我们去一个小旅馆吧。她问，
远吗？我开始回想这些年走过的路，回想
在深夜点两支烟间隔的时间，回想上一次梦见
张小夏遗精是什么时候……这样想着想着
我就睡着了。第二天，她又问我，远吗？
我说，不远。走过前一个夜晚，一抬头
就到了。我提醒她，不要忘了抬头。
火车
第一次见到火车我忘记是什么时候了
只记得好长好长的“咣当”声
第一次坐火车，是我那年辍学，
去投奔在深圳赚钱的表姐
我兴奋的睡不着，火车跑了一天一夜啊！
这些年不断的往返，我早已
习惯了火车，习惯于一上车就找个角落
睡觉，习惯于经常梦到第一次见到火车的
情景，那声音“咣当咣当”响个不停。
桌子或其他
桌子并没有告诉我它为什么是一张桌子
我紧挨着它坐下，手臂放在它的肚皮上。
它内部的裂纹便慢慢延伸到我的骨肉里了。
我越发安静的看着它，它便会长出芽来，
慢慢缠绕住那些不断跃动的事物。我便会
听到一整个中午缓缓流动的声音。窗外，
风吹草动，阳光炸裂。额头的汗水滚落到
虚空里。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梦见蝴蝶或张小夏
从梦见蝴蝶开始我就原路返回，
走着走着秋天就落地上了。走着走着
就遇到好些陌生人。我们相互打招呼，
热情的忍受彼此的方言像钉子一样
扎进耳朵里，再从另一个耳朵里滑出来。
“见惯了”
“哦，是的”
从梦见蝴蝶开始整个过程就俗了。
“或许，说梦见张小夏更接近现实”
“张小夏是谁？”
张小夏是我虚构的，她不是蝴蝶。
她知道怎样在秋天边上绕过去！
该叫你小倩呢，还是月光呢
凌晨一点的风，
把星星吹得踪迹全无。下玄月，
像我那年送你的耳环。叮当作响，
这声音只在脑袋里响起
叮当作响，我想象，这是每个早晨向我走来的声音
你身上挂满漂亮的小瓶子，叮当作响，
向我走来。
可是，该叫你小倩呢，还是月光呢？
指间的游鱼已去！小叶榕，
把心里所有的绿，倾诉到院子里。我看到，
玉兰白色的花瓣，落下来。滴雨檐，不发一言，
像沉默的蝙蝠，趴伏在风的胸口。
哦，这夜色冷寂！
你说，我上辈子叫小倩，这辈子，
叫月光！
路口，或者抛下光阴的人
“在路口，
抛下光阴的人是伟大的” ，
他坐在紫红色纯木靠背椅上，细数酒瓶子
和及时的雨水。
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抛下光阴，
静静看着马儿长大，看着种子
被埋进土里。羽毛和叶片会变得坚硬起来，
这是他始终坚信的事。
硕大的黄昏，渐渐填满整个房间
他清晰地看到，有东西吱吱响着钻进身体里
突然，他很想站起来走一走
“或许，天黑之前就能把那些麻烦事，都解决掉，
剩下的时间……”
剩下的时间，他想起了
能从胸口掏出鸟鸣声的祖父。穿黑色棉袄，
眼睛眯着，坐在路口打盹。
小倩，夜色如此之近，我在醉倒的途中
你看，
我把整个黄昏，
放到酒瓶子里，瓶口朝下，
倒出的词语碎裂的，多像一个失败的比喻。
“我从不缺少黄昏，或者比黄昏更黄的东西”
我问你到底爱谁的时候，
小倩，
你这样说。
仿佛我的比喻，
从来无足轻重。现在，
我有足够的理由，把脚步放慢一些了。
夜色如此之近！我怕，一不小心就掉进，你提前挖好的陷阱里。
幽深，易沉迷，或，上瘾。我怕，
忍不住再跳一次，
再跳一次，
再跳，
跳。
夜色正好弥漫开来！
在月光之下，你偷偷告诉某个俊朗书生的话，被我听到了
你说，“阿郎，含在嘴里怕化了……”我路过，
在被一瓶酒醉倒的
途中……
乖媳妇，或者爱吃胭脂的马儿
之一
夏天，我的陶罐盛满绿色，
我的桃花未开。几个转折后，
想好的意象掉进鸟鸣声里，鸟鸣声
掉进窗户。故人该来未来。
一朵云飘过，我安坐窗前，
遐思粘连的旧报纸，翻动红尘
阳光照耀，我依旧停留在上一秒的
时间里。“该记的，要记住”她说:
“天热，辣椒少吃，白酒莫喝” 可是，
记与不记之间，我的马儿跑了…
“乖媳妇，它爱吃胭脂…”
之二
我住在内心的草房子里，
花蝴蝶，被你披上了肩。你说，
晚风里，有甜甜的故乡味或胭脂味
你，抵挡不住，它们肆无忌惮的诱惑
眼睛里，骨头里，都有！像火烧过，
焦黑的痕迹，层层叠叠… 远山，
一座压着一座！每当这个时候，
都想写一首诗，没必要把沉淀的句子
写完。你开个头就可以了，剩下的
让词语去完成自己的裂纹与破碎
之三
攀爬在阳光架设的梯子上，
好女子，一脸的坏笑！绿叶子，
被藏起来了。青芒果，像泄露的心事
天机早现，我不喜欢结局被预设！
青芒果！说好了，在五月成熟。
说好了，整个中午的时间属于我。
乖媳妇，你不该打扰我，把这一小段时间
念成一只蝉。可，恨也恨不起来！
小日子，被凉风一吹，往事如烟，散了…
“人活着，要有念想！” 你说这话的时候，像
高门大院的石狮子！我的企图，
像拜帖。端端正正的蹲在门房里。
爱过或恨过，不止一次
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证明，你爱过，或恨过！不止一次！
有时，机器的轰鸣声藏匿在十二点之后，一首诗里，字与字的空白处
有时，下班后，行人的眼睛里藏着一把刀，被称作凶器，砍掉了大半个月亮
有时，唱歌，吼叫声无止歇 :“死也要死在你手里”，后来，终于没死成
有时，沉默的像种子，或者后背的伤疤，不发一言
有时，烦躁，一万只苍蝇在某物上爬来爬去，某物在你眼前，你手里拿着枪，一枪只能射死一个
“解释不过来的” 被一再追问
或者 ，“过去了就过去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天黑了！请闭眼！
动乱之下，金莲爱我，我爱金莲
暮色沉入更深的暮色。此时
你从书里走出来，要找的人就是我吧
金莲！喝酒无用，喟叹无用，暮霭沉沉
树木葱茏依旧！只有桃花远嫁流水，去了
你低眉，浅笑:“阿郎” ！我抬头
看到月亮站在树梢上，放肆的窥望
我这些年的生活！从商丘到深圳，千里烟泼
浩荡！我眺望着这些明灭，从未断绝
夜再深一些的时候，你红色的小兽
跑出来，咬我的脚趾…木板凳上
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你！我闻到了
来自宋朝的皂角味。此刻值千金
我想说，金莲，或许我们还可以
更随便一些，或许一颗白菜的价格
绿皮火车或者机器的轰鸣声，跟我没有
一毛钱的关系……！
这南方大城，湿滑的夜风
让你想起前生了吗？这些年漂泊
在我居住的河流，也曾花开两岸！我爱过
她们的红色！乱红飞过秋千去，金莲
画眉深浅，无需再问！
金风玉露相逢的故事，我不知道
怎么跟你说！清河县距此太远，我无法
一步跨过更多的河流！河水曾淹没过
那么多悲愤的鸟鸣！
每年四月，桃花零落时节，我就
想起你了。皮肉松弛之下，二十四年动乱
无关家国事！金莲，你隐匿的绢花蝶簪
需动用岁月之铲，深耕细掘。来年
有更多桃树，锁死在庭院，锁死在
这钢心铁骨的大城！我爱你鸳鸯帐下
藏起的细碎心事，无关收成，农药
无关一次打卡失期，受到的羞辱！可是
金莲，过往的马蹄兜售的，汴梁繁华声
有甚可听之处，值得你，把左心的孔洞
晾晒到窗外？那个抬头望你的泼皮，该杀！
念去去！且休！且休！还是喝酒吧！二锅头
金莲，你且斟满一杯，待爷赋诗一首
书生，女鬼，以及写诗的风流事
情节一
你拥有水瓶 夜色 玉兰花瓣
在灯下来回走 ，右手的河流远了
你看，鸟叫声正飞进窗户，你待在
灯下，怨有何用？
春来始发生，现在去了！左手的田园，尸横遍地
“我恨薄情的人” 你说，用新闻联播女播音员的腔调
你需要虚构一些情节，把内心的空白
填上。你需要木鱼 和一个会写诗的流浪歌手
木鱼敲到十下，就无需再敲了。你听
月光在推门。你拦不住，莫需拦，且任他
从他！看看旧时光，以怎样的姿态，爬到眼睛里
书信莫写，QQ莫上
花朵凋就凋了
情节二
一个注定会死的人，会怎样写诗呢
会怎样爱上一个女人，裸露的白色
这无需论证。我可以给你看，背上的牙印
或者，一个吃剩的苹果
关于相遇，你听，第二十四个春天
趟水过河的声音！河水每次都无法淹没
我望向对岸的眼睛
情节三
等他打开一盏灯后，你便可以
放心的睡了。纸轩窗 ，推开便见，月如钩
你看上一个会写诗的老皇帝，看上一个
喜欢在夜里，手拿月亮钓鱼的人
他一直住在季节的深处，住在
无可无不可的城市的尾巴上
“一袭青衫，荷锄晚归” 他喜欢这样的生活
他种花生，种花生坚硬的壳
他用花生下酒，不吃鱼
“要死也要死在你手里” 你这样说过，在他的身下
婉转，痴绝！而今花事零落
你的牙齿还好吗？咬那青山
他的庵堂建在山阴，不读诗书不诵经
爱焚香，不为驱蚊虫，只想为前缘
再续一段才子佳人话！诗也戒了，不再写了
任平生心事，随春水，东流去
情节四
“夜色浓稠”，我喜欢这样写
我喜欢在白天 打开她的身子
一个身体里藏着夜色的女人
她用她的夜色爱过我！我确信
我的感觉没错… 为此
我不止一次在诗里写“夜色浓稠”
情节五
“春天需要一个讨厌春天的人，住在她的
嘴巴里，吟诗作画”
这话是你说的，你是我虚构的
你叫小倩或者蝴蝶，不事生产
不绣鸳鸯。做梦想做一个红袖添香的女鬼
你适时的出现在，书生赶考的途中
书生渴了，你适时的种桃树
你看，我也是书生，我写诗，家世清白
耕读传家。二十四年，我坚持在桃花上
给你状写墓志铭
多种睡眠（组诗）
之一
你穿着长袍
踏碎民国的酒瓶
醉醺醺的叫嚷
“天这就黑了 天这就黑了”
红透的果子还没熟 牙齿没有机会
把想法咬破 眼睛逐渐清醒
能抓到更远的地方 渐渐扭曲起来的路灯
“到底是几路公交拐进了岔路”
没有更多停下来凝思的自己 只有一小截
天空 变的更黑
“该睡了”
“嗯 是该睡了”
骨头里响起尖锐的刹车声
之二
我的失恋的鸟群在七点半之后
沉默了 雨水敲打小儿女的奶瓶
夜色紧赶了两脚
更早的预示了灰太狼的悲鸣
我还会回来的 我还会点亮一盏灯
确认两条洗澡的鱼儿 逐渐湿滑
然后坐下来 找几首诗读
倒两杯酒喝 点几支烟抽
隔着窗子看几眼月亮 发呆
躺到床上 闭眼睛
夜色那么沉重 我整晚
都在努力 闭眼睛
之三
在屋顶底下 在大太阳底下
我懒得再蠕动一下
我把头颅抱在怀里
不愿意睁眼再看一眼阳光的头颅
你看他睡的多舒服
一些不必要的叫喊被丢掉了
喜欢吃烤鸭的嘴巴被丢掉了
我已不适于再寻找任何家园
当我把头颅认真的抱到怀里 像虔诚的朝圣者
这一刻的良知被击碎 好吧
也可以说我自由了
我可以干我任何想干的勾当
并且 心安理得
之四
“如果把夜的耳朵捂住
能让你睡的安稳一些 那就捂住吧
如果把月亮的眼睛戳瞎
能让你睡的安稳一些 那就戳瞎吧
如果把墙推倒 把房子拆掉
把身旁的女人赶跑
能让你睡的安稳一些
那就推倒吧 拆掉吧 赶跑吧
如果不需要床 酒精 诗歌
安眠药 别人的或你自己的梦（每天必饮之血）
能让你睡的安稳一些
那就通通丢掉吧”
……
“去你妈的 狗屁的诗人 还让不让人睡了
傻逼”
之五
我拒绝睡觉
抗议秉烛夜游的人不拉上我
抗议善变的月亮不能从一而终
从点一支烟开始
烧掉的过往堆积灰暗
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人 可耻的
成群的蚊子或蚂蚁 在啃噬着祖国最后的骨头
我拒绝你以任何形式跟我说晚安
或指给我看 月亮那丑陋的脸
我拒绝喧嚣的梦
在梦里不劳而获的罂粟
和上紧发条的 不断睁开
并永不闭上的眼睛
之六
墙很白 只挂了半本日历
孤零零的 这种感觉肯定不好
他需要另一半 或者一个相框也可以
延续繁殖 是的
他需要女主人 把乳房贡献出来 还需要
一双适合揉捏的手
孩子太吵了 要从相框里走下来 最好
关到抽屉里去 另一个
装奶罩和红色内裤
抽屉就放在手能够到的地方
他要在失眠的时候 随时翻看
孩子的哭声 和 内裤的
纯洁
之七
再逃也逃不出 这场雨
他的阴茎 孤独
需要 更加温润的包裹
胡须渐渐长出来 渐渐返青
“还有比这更加盛大的种植吗？”
你提醒过他的 自杀的方式
包括吸烟 故乡的黑火药
包括不停的写诗和做爱
在雨滴开始砸疼夜色的时候 失效了
他需要更肥大的膀胱 装酒和女人
需要把暴露的词语 隐藏起来
“还有比沉默更适合睡眠吗？”
他需要 更多的阴茎和胡须
更多的沉默
面对笑声和世界
在堂前，你让我叫你燕子
可我的小瓶子，
装不下那么多细碎的耳语。
窗南，桃花正开。书信已读过，
第二百八十封。不会再有另一个春天，
驻扎多余的鸟鸣……
“我只爱一种鸟鸣，一直都是……”
而爱，
或者不爱。
从来没有更多的理由，一直都是。
一直都是，
桃花倒伏在，季节败退的路上。我背负，
一段香气，寻找桃树。
寻找你，
和你建在坡南的草房子。
然后，
寻找一个夜晚。在堂前，
你让我叫你燕子。你说:“我喜欢啄你胸口的米粒…”
你这个坏女人。
姐姐，这夜色犹未老
姐姐，
就是为了让你
惊讶一下，
我才着急，把这满地月光踩碎。或者，我不告诉你，
你自己去猜。
那些虚幻的，和神秘的，
已无需谈及更多。
关于那棵核桃树，我一直记得。
你手托脸颊，微笑着凝望的眼神，我一直记得。
我一直记得，就在那棵树下，
你轻声说过的话。
你说:“我喜欢他青翠的样子，阿郎，
愿我白发垂垂时，这夜色犹未老……”
这夜色犹未老，
姐姐，
那个在午夜把你偷走的男人，
离你越远，
越清晰。
枯燥的日子没完没了
今天
她要来看我
她没跟我说
但我知道
带着一整个 身子
鼻子 眼睛都不少
乳房盛满了欲望
明天也回来
我知道
后天还会
时尚
你从高跟鞋上
掉了
下来
两分钟后
人群
响起
惊呼声
发现
狗的眼睛与人的不同
它对着墙上 我晃动的影子叫
眼睛警觉的盯着
它一定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不了的东西
使劲唤它 也不听
我怕惊动了别人
把灯关了
它才安静下来
喝酒
啤酒要喝三瓶才能找到感觉
夜很好
你一转身
月亮就出来了
是的
它只在你背对我的时候出现
我注意到它的时候
它就圆了
离你越远
它越圆
啤酒再喝三瓶 才敢说
夜
越来越好
你看
月亮更圆了
月亮圆的时候 星星再多
我都看不到
“老板
再拿三瓶
烤三份鱿鱼丝
要丝不要片
丝好下酒”
酒瓶空了
里面装满了月光
白地
对 这片白地上要种上玉米
等着天下雨
等天下雨是多幸福的事
棒子逐渐坚挺起来
又粗又长的棒子
能填满你的渴望
这是多幸福的事
你吃饱饭后 无事可做
可以躺在玉米上睡觉
满院子的玉米 你一个人躺在上面
什么事也不干 这是多幸福的事
你专心的躲在太阳底下挖耳朵
躲在月亮背后眯眼睛
继续等着天下雨 等着玉米重新发芽
这是多幸福的事
我会为此付出半生的诗歌
我会为此付出半生的诗歌
在废纸篓 精心剪裁的爱情
被判有罪 光秃秃的山 等待你申辩
用一千个词语炼成一把刀 插进山腰
那些举证我背叛文字的树木或石头
都曾活在我的抒情和赞美里
当我停下来
你便无法读出更深的刺 更甜的果实
多余的证据被掩埋 而证人的举证不一
我此刻站在自己的阴影里 砌词为牢
放弃光线 笔和一顿晚餐
放弃精心整备了五千年的象形文字和一次出逃的机会
用铁链捆住最易泄露阴暗的舌头
我安坐牢中 我身披霞光
多像一场婚姻 不
多像一场婚姻和一次难产的叠加
5月18号
要咬着牙才能看到一堆鸟鸣
此刻玉兰花正开 我更乐见
芒果树上挂满头颅 玉兰白花作奠
你应在送春 感冒至今不见好
头脑持续发热 不时咳嗽 不时喷嚏
不时落雨 玉兰白花凌乱 翻作纸钱
我独立树下 抬头作诗人状
左手挥汗 右手指天 作诗云:
贼老天 鬼天气 鸟诗人
理想者
一
房间装满水 一只鱼在游动
一只眼睛在等待发芽 你的腰上
挂满钥匙 只有一个与哑掉的舌头暗合
手臂举着十根蜡烛 点亮水
冷风无力 窗户终年不开
你的阴茎 孤独 温热
有着理想 或者春天一样的质地
像梦 不会醒
你的祖国勃起在里面
她辽阔 富饶
二
太阳是一眼井 被你深深打进云层
日子里的鸟 饱食终日
你不打搅它们
因吃下过多理想 肥胖
道路被挤占 翅膀下的水桶空空
你需要更多地水 稀释生活中的毒
多想活的像植物一样 在光线中
扭动腰肢 像鱼 吐泡泡
你说 不必理会天有多高
只需努力 把断裂的脚骨裹进泥土
三
屋顶有月光在攀爬
你把一盏像一截骨头坏死的灯摘掉
把右眼装上去 更亮 你说
左眼的近视会看不清夜色
一碟青菜放多了盐 你推论
理想是咸的 颜色过正 需文火慢炒
你在一顿晚餐里顿悟
思考能指认饥饿的证据
四
土地木头一样枯了
看看孩子们吧 再不生长游荡的鬼魂
我是在你腐烂的肚皮上
长出的一小朵黑木耳
我将我的潮湿 挂在你的嘴巴上
第十次看透你的纹理 固定的破浪
我经过它 不发一言
不求光线 雨水
不求慈悲
五
如果我是女人 我渴望你
进入我的身体 一个死过后努力活过来
再死一次的人 我爱上你买下冬天的慷慨
你独自坐在被冷风吹响的棺材板上
预言它将发芽 并结出
腐烂的果实 吃下它的嘴唇是幸福的
我爱你 我决定吃下它
并告诉忙碌的人民
春天的味道 有多腥臭
六
风与树叶面对面的时候 我坐在
太阳底下 想石头开花的事
风背叛树叶 面对我的时候 我看到
被抽空灵魂的尸体 掉落下来
嘶哑的沙沙声 脉络碎裂的声音
纠缠着 我仿佛看到
坐在石头上的自己 羽毛掉光
一群幽绿的小虫子 正啃噬着
皮肉包裹的温热心脏
而石头愈显光滑 我看到一朵花
在开放 颜色愈加鲜红
七
屋顶的孔洞泄露巨大的忙碌
天空低沉 塌陷
耳朵注满乌云 能听到谈话
有关人生的三流喜剧 群魔乱舞的青春
有关午餐里的苍蝇 或苍蝇肥硕的肚皮
但无法听懂音乐
无法听懂植物的抽泣声和岩石的心跳声
嘴巴注满蛆虫 自言自语
说新闻里的病句
说一群公马生下一群公鸡
说鸟群飞向北方去了 在中南海下了一只鹅蛋
但已丧失接吻的能力
不能咬下一口故乡
不能用嘴唇里的火焰 把月亮点亮
八
三杯两盏淡酒 怎敌他晚来风急
我看他坐在酒瓶里
看他把一个满满的月亮倒进酒杯
看他把整个故乡咽下
看一个藏有凶器的人 把鱼钩甩进浑浊的夜色
看他姿势老练 不断重复望天的动作
看他怎样钓出滑溜溜 黏糊糊的理想来
看他醉酒 呕吐
看他的呕吐物沾染我的祖国 更加腥臭
九
在喧嚣中死去的人 你不该醒来
你不该穿戴整齐 手捧鲜花
我是个诗人 你曾诅咒过的 唤醒群尸的恶魔
你不该听从我的笔 划开坟墓的刀子
你发霉的肉体 不该重新长出肉芽
你的眼睛 遗落的那只 不该重新找回来
还有牙齿 还有耳朵 还有整整十根手指
你不该把阴暗丢掉
太阳是可憎的 你永远无法跟它平等对视
它把光线强加给你 它只负责收获赞美
冷风
在你的声音中起身 抵达
是另一种美 被你放纵的夜色 侵入到
骨骼 选择背对月亮的花会开吗 在这一刻
一种堕落 会被你的声音唤醒
我决定深潜 藏到你无法触摸的小灯里
我决定忘记一片叶子 它的背面被你的精血诅咒
你的航线和方向 被一堆词语覆盖
我需要拼凑出一首诗来 才能得到应有的奖赏吗
而我的十指被你竖立成一支支蜡烛
我匍匐在身体的废墟里 发红的眼睛被你瞬间染黑
到底需要多少思念 才能把它们一一点燃
我侧着身 把夜空放低
把从身体里打捞出的零零碎碎的骨头 安放上去
把一半的心脏 安放上去 虔诚如信徒
仿佛只需要更多的赞美一声 就能把身体里凸起的刺
一一抚平
月亮的借口
你应该是找了借口来窥望我的
一只眼闭上 一只眼眯起
浓密的头发披散在脑后
还撒满碎花 妖艳的让人睡不着
终究隔着窗子
我打开灯 想直面你的勾引
你转身给我一个后脑勺
让我沉思了好久
空房间
四肢安坐其中
脑袋安坐其中
眼睛在高空仰望 流云聚拢
长方形的盒子面部鲜活
反射光线 灰尘
加速跳动的心脏在急切制造
音乐以外的声音
日历
像候鸟
迁徙一次就剥落一身羽毛
像石头
被你绊倒一次 就跌断一截骨头
像锉刀
在你的厚度里 越搓越矮 越搓越矮
红色
门开着
有人 走进走出
门关着
有人开门 走进走出
门锁着
有人拿钥匙开门 走进走出
我喜欢
从窗户走进走出 可以离你的红色更近一些
床
床 上面睡着梦
这是它唯一的容纳
除此之外
你是一只脚睡在上面 还是整个身体
你的脚或身体 是躺着 是趴着 仰或倒立
都改变不了夜色
景色
透过窗户看到的景色和推开门看到的是不一样的
在很多时候
透过窗户看到的景色更远也更美
开门走出去 只能看脚下了
也许 偶尔抬头
望一眼
天空
一杯水
倒一杯水 满不满有什么关系呢
哪只手拿它 左手或右手 男人的或女人的
年老的或孩子的 半老不老半瘦不瘦的
有什么关系呢
谁把它喝掉 企业高管 教师 精神病者 诗人
小商贩 挖煤的 种地的 看病的 乞丐（真的或假的） CEO
习主席 性工作者 强奸犯 等等犯 等等叫兽
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都要尿到这个国度里
尽人事
“但尽人事吧
看你瘦的，像一小截剪掉的手指甲
虽然我喜欢经常看你，但写诗的不能治病”
写诗的走的时候又回头望了一眼
心叹:“相思成这样，哎
但尽人事吧，月亮！”
一棵树
很多时候 我想成为一棵树
随便站在哪个路边都行
最好不落叶 也不开花
最好没有汽车经过
最好骑车的也没有
最好都是走路的
最好用四只脚走路
最好经过一次 就看我一眼
我不落叶 也不开花
我更不结果子
你没有谋杀我的理由
一个人走在大街上
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是寂寞的事
走在一群人中间会更寂寞
我在想
如果一群人走在我中间呢
我停下来 仅仅是停下来 闭上眼睛
我感觉到 很多个自己在来回走动
很多个自己看到一个闭着眼睛站在大街上的人
并没有感到奇怪
我站在台阶上面
我站在台阶上面
比下面来回走路的人 高一点
我很满足
这个时候我不会去想
五楼的那个看着我的傻子 会不会觉得他更高
即便我想了 也不会在意
我肯定不会爬到六楼去
找站在台阶上的感觉
我很满足
如果可以我会选择一直站下去
五楼的傻子下楼来了 和我站到了一起
他一定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一脸满足的对着我笑
一个北京老头的死讯
远在北京的一个老头死了
他是我一个不是很熟悉的表姐的公爹
整个下午我们都在谈论他
谈论他死的时候六十多岁
他当医生的儿子有洁癖
他的癌症
他把器官全部捐献
他是个GCD
他干部的身份
他说话豪爽
他花二十多万在十三陵买了一平方墓地
他独自照顾瘫痪的老伴很多年
谈论唯一的一次和他喝酒 他喜欢喝二锅头
谈论他是个好人 是的 他是个好人
你看他多好
我们整个下午都在谈论他
没有感到疲惫
月亮升起，哪一个是你呢
可是，月亮升起的时候，你让我怎么确定哪一个是你呢？
坐在屋檐下的女人会瞬间变成狐狸吗？
也许，那就是你……（要站在春天以外才能看到）
不紧不慢，拿夜风梳理着月光。
而我，一点一点沦陷，掉到镜子里面，拔不出来。
在没有找到更多意义之前，除了要表达的，我有更多沉默
要对你说……
心像
这可能吗？子曰，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你让我相信我所见的，不能等同于你所想的，
树叶落下的的方式是一种明悟。对于秋天，
这可以理解。
你一再追问，我的弯刀在哪？你看到我削下的片片月光了吗？
纠缠我的狐狸呢？痴情如斯！
院子里的槐树砍了就砍了，还要拿勺子翻动那些难以咀嚼的事物干嘛！
早该安睡了，你怀抱的枯骨皮毛多柔软。
千年以下，还有比这更动人的呻吟声吗？草长三尺，
晃动硕大的隐喻。关你何事！我写下的词语，
碎裂的像潮湿的火焰。关你何事！
一颗白菜的价格在胃里慢慢长大，
它的良心也在长大。
关你何事！
张小夏，我早非立志写诗的穷酸
我待在灯下，
椅子需要屁股，地板需要平衡术。
关于平衡术，我一直在练，
现在可以承载倒立的影子，内心需要填充的酒瓶。
“你的妄想症一直没好，你需要
胸部有好看弧度的女主人……”
张小夏，
绝对不像你说的。
我前朝的马儿，嚼食了你家后园的牡丹，你这是报复，
关于一百年后相会的失期。
关于失期，
没什么好说的。
我早非，那个立志写诗的穷酸。
长安城里最有名的麻衣神算断言:我五百年后大贵！
你等着吧，
等我在深圳赚到足够的银子，
咱家的地，就不种麦子了，
全种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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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1 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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