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五首
陈光宏
再 写 苇 泊
我一直以为，一辈子挣扎在土里的低矮贱命
死后，一定会拨云见日般的找到
炼狱的出口
在水泊，我看见成群结队的苇草
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
天然浴场——
我一一念诵着故去的亲人的名字，死去的
牲畜的名字、家禽的名字。苇涛阵阵
我知道是它们连声的答应
众草摇曳。仿佛长脖子的纤纤水鸟
在泥里钻、水中游
天上泳
不是草有多高，而是大地俯身、众神俯身
展开波光粼粼的慈爱，拥抱
茫茫卑微的草根
我看见水鸟衔起层层白云，缓缓拭着
天边落日，那苍老的
泪痕……
陷住的运草车
又一辆小山似得运草车陷住了。无论
人和马怎样折腾，车轮只是越陷越深
沮丧的车把式，只好将小山似的
苇草，一一卸下来
可怜的人们啊，总是拉不动了
才知道装得过多，载得过重
总是刚把马车拽出来不久，又会
装得过多，重蹈覆辙
可叹的是躺在病床上的人们
哪个不是深深陷住的运草车
如何卸下身上的沉重和病痛。或许
死亡才能将他们救出苦难的火坑
写给遇难矿工聂清文
兄弟，我和你一样，卑贱、贫穷。不得不冒着
瓦斯爆炸、透水、冒顶的危险，在井下生存
“骨肉亲情难分舍”，是的，迫使我们向这个世界
一次次低头的，不是苍天，而是亲人
“欠我娘200元，我欠邓曙华100元”。那一刻
比死亡更沉重的，是那份亏欠，是滴水之恩
“矿里押金1600元，龚泽民欠我50元……”
你只能记下这些，却没有记下：“矿里欠我一条人命”
你仅留下8句话，却有6句谈到了钱。而钱
就像我们身上的血……这个，我懂
“我要求火葬”。这是一块煤最后的愿望
也是我们彻底摆脱地狱的唯一途径
你们家从而获得了4万余元的赔偿
这就是当时一条命的市价
我甚至不敢烧煤了。总觉得通红的炭火里
有你喷薄的热血、充血的瞳仁
最大的悲哀是：不该再次发生的，依然频频发生
最大的变化是：物价上涨，国家调高了赔偿金
别人开车，我开我
有钱人开轿车；没钱人开摩托
我什么车也没有，只有开我——
开我的血肉，在钢铁间避让
开我的马力，驮起一个家庭的负重
别的车耗油；我只耗少量的米和水
在老板脸色的信号灯下，走走停停
今天，人类延伸的下半身，早已
由四条腿的马匹，更换为大功率的机器
而我却始终未曾改变被驾驭被奴役的
凄惨命运……
就象上司生气了，就骂下属
下属委屈了，就骂下属的下属
我一个下属也没有。一旦我
生气了、委屈了。只有骂自己
散 步
就是将关在笼子里的我
放出来，遛遛
就是驮着时光行走的人
放下包袱，躺在水上漂流一阵——
不急、不缓、不追逐什么
象秒针顺从于发条
象落叶顺从于秋风
就是丈量一个人的孤独
就是在世界一隅，有散漫的二指
啪嗒啪嗒地敲打地球的脑门儿……
选自诗歌报论坛 网址：http://bbs.shigebao.com/viewthre ... page%3D6#pid5033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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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9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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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5-1-31 17: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