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诗歌回归诗歌——从余秀华的“火”说开去
焱冰
近来上网浏览发现，一片一片都是关于余秀华诗歌现象的讨论，可以说观点迥异，褒贬不一，有人说好，肩比艾米丽•狄金森，有人说不好，称其诗为“荡妇体”。说心里话，我心里很难受，不是为余秀华，也不是为余秀华周围的热闹，而是为诗歌。不管怎么说，余秀华终究还是“火”了，“感觉上天了”，并作为“余秀华现象”被众多主流媒介在醒目位置推波助澜。大量的记者、出版商等外乡人开始涌入她居住的村子，还有钟祥市领导也放下手头的重要工作，每天在余家门口作陪，并交代余秀华：“以后要多写点宣传钟祥市的诗歌呀！”方方也表示可以同意其加入省作协的申请，众多出版商争着抢签出版诗集第一单。一场与诗歌本体关系不大、并带有一定炒作性、功利性的“诗歌村头戏”就这样上演了。
到底谁是谁非不便细说，也不重要，讨论余秀华现象，我们首先要弄清楚她“火”原因，是她的诗歌本身写的真好？还是因为“农民”、“脑瘫”、“女诗人”、“睡”等这些敏感的非诗因素更具有吸引力？弄清楚这个，心里就有数了。
我始终相信，不管是谁，单凭诗歌写得好，不可能在当下这个时代“火”起来。余秀华开博之初也没奢望过自己能“火”，“用了自己的名字做了博客的名字，呵呵，反正是个小小人物，活了半辈子了，实不指望这几个字的组合能够大富大贵，大红大紫，写出来免得自己忘了自己姓什名谁。而且这三个字象一个灰头灰脸的土鸡，不会担心被炒作，惹一身火灰”。2009年9月2日贴出的第一首《九月》，直到2010年12月1日才仅有了简池的一个表情评论；直到2015年1月17日，评论才有所增多。写了5年多时间，也发表过一些诗歌，没有引起过关注。即使去年官刊《诗刊》、民刊《汉诗》也发过，并没见有什么反响。试问，如果换成是一个正常的男诗人，写成这个水平能这么“火”吗？譬如，同样脑瘫、诗歌也具有相当水平的男诗人殷龙龙为什么没有“火”？再譬如，我觉得刘年的诗歌要远比余秀华好很多，但刘年怎么还没有“火”起来？余秀华这把“火”到底能持续多久，还需要时间和余秀华自己来证明。
说到底，现在的人们其实不是在用心读诗，而是用心在利用网媒制造文化“沙尘暴”，那些网媒上的点击者真心想看的可能不是诗歌，而是诗歌里提到的敏感词汇。如今的网媒已经成为一架有效的“造星机”。不得不承认，余秀华的“火”其实是在网媒的推动下，偷偷借用了受众的好奇心和同情心，是网媒制造的社会喧嚣劫掠了一个默默无闻的诗歌写作者，让她在自己营造的精神世界里突然被照进来的功利强光刺疼了眼睛，显得措手不及，甚至诚惶诚恐。
透过聒噪表象应该看得清楚，实质上是功利心促使众人自愿来为余秀华这把“火”添柴。刊物借此增加发行量，评论家借此表达话语权，出版商则疯抢第一单，好好赚上一笔。而没有几个人能真心地问一声余秀华：“你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客观地讲，余秀华的诗歌写得已经很不错，在当今国内诗坛可称上品，最起码要比那些名气大、会赚钱、出书多、获鲁奖的诗人写得好。但她目前还不能称得上一个重要的诗人，面对当下任何言过其实的评价和掌声如潮的褒奖，她还是应该保持必要的清醒，需要警惕和抵制。实际上她的“火”并不是鼓励，而是摧残，有可能会“伤仲永”，透支她的诗歌天赋，让她在接近诗神的道路上戛然而止。好在余秀华自己也做到了清醒，因为她说：“我希望我写出的诗歌只是余秀华的，而不是脑瘫者余秀华，或者农民余秀华的。”
面对门外喧嚣，我理解余秀华，因为那些东西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
尤其要提醒那些天资聪慧、涉世不深的女诗人，永远都不要向“非诗”的力量示弱，面对各种诗歌刊物的偏好、眼花缭乱的排行榜、五花八门的评奖更不要诏安、投降、媚俗，不要因这奖那奖的虚晃光芒遮蔽了心智，也不会为上这刊那刊而降低了自己的精神高度。首先要洁身自好，不要动不动就把自己用心抒写的诗歌与乳房、大腿、阴道、睡你、再舒服一些等敏感词语粘连在一起（我想余秀华的《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改成《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爱你》也挺好），更不要玩世不恭，轻易跪拜在男编辑假传的诗歌“圣旨”前，而甘愿写一些投其所好的花言巧语，为自己争得“宠幸”、“侍寝”的翻牌机会，获得发表的片刻欢愉。
诗坛本应该倡导安静，拒绝喧嚣。可看看眼前的事实，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艺术氛围？又是一个什么样的诗坛？可有多少人会去用心读诗？一些官方评奖为什么引起那么多人去怀疑？写诗的人数以万计，多如蝼蚁，静心读诗的人却寥寥无几，刊物、诗集多如牛毛，刚刚印出即成废纸。一个诗人在物欲滋长、诱惑汹涌的现实里很难保持刀枪不入的“真身”。这些问题难道不应该值得每个人去深思！那些心里时刻打着诗歌主意、热衷于靠搞诗歌活动、评奖发财、靠炒作诗歌走红的诗人，在获得暂时的荣誉和犒赏后，终将会被时间的沙子磨砺得所剩无几，被诗歌抛弃！——说句过头话，在仍然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当今社会，连诗歌这么骨瘦如柴的艺术肢体都要被利益的利爪绑架、搜刮，说明当代中国诗坛业已无净土。
话语权掌握在一些境界不高、情趣低俗的人的手里是可怕的。回顾近年来中国诗坛的一些热闹事件，“下半身”沈浩波，“火”的原因是赤裸裸的“一把好乳”，而很少人去谈论他的《蝴蝶》的唯美感觉，“梨花教母”赵丽华，“火”的原因是她做的“馅饼”太好吃了，而很少有人记得她的《我将侧身走过》的优雅姿势，“羊羔体”车延高，“火”的原因是他写过徐帆等影星，而很少有人感受他其他诗歌中的深情厚谊。自新世纪以来，一股“审丑”艺术逆流泛滥成灾。为什么“恶俗”的赵本山、小沈阳能在央视红那么久？为什么“恶搞”的芙蓉姐、凤姐能在网上火那么长？为什么黄渤一张月球表面一样的嘴脸还那么赚钱？反而像西川、王家新这样的诗人依然过着普通教师的生活，像李素丽、郭明义这些人物却不能引起社会的更大关注和效仿！这不能说和新闻媒介宣传什么、倡导什么没有关系、没有责任。总之，畸形的审美导向、低俗的审美取向、异化的审美标准，最终导致鱼龙混杂的文化乱象中不分青红、不辨是非、不论好坏，也造就了那些终将灰飞烟灭的“艺术怪胎”。
从某种意义上说，好诗人不属于其所处的时代，应始终对其所处的时代保持必要的距离，甚至应该飞离其所处的时代。一首好诗，能让人重新发现自己，拓展胸怀视野，提升人格境界，彰显精神高度，增加灵魂重量，也不见得会被其所处时代的编辑和评论家认可。凡是在当下获得巨大荣誉和褒奖的诗人都是短暂的，最有话语权的评委不是编辑和教授，更不是网媒，而是时间。从人类艺术史来看，具有恒久优异品质的诗歌作品往往不会媾和于其同行的时代，世界上绝大多数伟大的诗人并不是在其所处的时代获得崇高的地位，有的甚至是死后多年才被人熟识。
真正把诗歌作为自己内心事业的人，从不会担心自己被埋没，因为他相信诗神的眼睛是雪亮的，对于真正的好诗人、好诗歌，诗神心中自有安排。过不了数十年、上百年，就会派一个人来指认，让其从历史的灰尘中重新显露出真实而清晰的脸庞，以独特的精神架构笔直地矗立到另一个时代面前。
诗歌就是诗歌。“审丑”美学时代应该终结了！
从现在开始，我们应该有意识地寻找正确的一切，让诗歌回归诗歌。
2015-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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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2-1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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