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丛苇 于 2015-2-6 09:54 编辑
《我的手》
我的手如今是羞怯的
我指的是面对我的父亲
小时候
每当我仰望父亲油黑的头发
就很欢快
我无意中明白了
这种快意来源于
父亲年轻的生命力——
他就如同一颗日光孵化下
坚硬的核桃
被时间摩挲的日渐
流光水滑
我的手
也替下工回来的他
抓挠散发着浓郁汗味儿的头发
他哈哈笑着直呼：
真解痒！
当时我就像摸着温热的白昼
感叹他的笑声是年轻的
他喝醉，醉眼朦胧也是年轻的
他睡觉，粗鲁的呼噜声也是年轻的
我蜷窝在他的身边
他的体温也是年轻的
我羡慕这种成熟的年轻
这种他在我身边
呼吸出日日夜夜的年轻
然后我长大了
粗鲁的呼噜声也是年轻的
爱人蜷缩在身边
那安然的神态似乎在说明
我的温热体温也是年轻的
我惶恐于这种所向披靡的年轻
这就意味着
他会衰老
他的头发日渐干枯、潦草
他的眼神日渐浑浊、迟钝
于是我不再像小时候那样
拿手揪他硬生生的胡茬
我的手似乎怯于
和他相触
我的目光无数次
在他模糊的面目上打转
想到以前替他油黑的头发
万里挑一的拔掉灰烬一样的一丝
而现在白发层生
似乎他的白发也成了我不可触碰
的禁忌
每次回乡
这来来往往的悲伤
都会击溃我的体面
我明白了
什么叫新陈代谢
就是让我新生的眼睛
目睹他的日渐陈旧
直至目光凋谢
什么叫老无所依
就是诞生于他的精血的儿子
不忍直视、不敢扛住
他衰老的样子
就连对他躲躲闪闪的问候
那被羞愧
吹落下来的音节
也往往无疾而终
《关山》
群山，泥土的眉眼
山泉翻滚的心脏
白昼因在这里
而寒凉下来的舌头
皴裂我的面颊
磨亮我的眸子
每当我仰望
览赏
趺坐
这巍峨群山的根茎
那喘息的一切
半明半暗
那透明的梦幻
就地掩埋我
而穹窿深处
伸出立春的
被文字吹绿的
嫩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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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2-6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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