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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江文艺》(2015年第一期):一个川南小镇上的四个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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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2-10 21:3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四川麦笛 于 2015-2-10 21:38 编辑

《岷江文艺》“白花诗群”专辑编者按:

             《沿着一朵白花的经脉,返乡》
                                   作者: 日    月  


      土地的形状,决定了心律的走向;土地的温度,取决于热血的膨胀。
      川南、滇北,有一带狭长的丘陵,丘陵中有一个地方叫白花场,是抗日民族英雄赵一曼、秋收起义总指挥卢德明、全国著名美术家王琪的故乡
那些心跳一样起伏的山丘,处处盛开着白色的花朵。那些花朵听惯了大西南的风声,沐浴着白花寺的香火。一些花朵,最早被阳光着色,后来,成为照耀国人的灯火;一些花朵,在血雨腥风中拔节,后来,成为中国力量;还有一些花朵,随风而去,抱着各自的枝头,恣情绽放--------
半个世纪后,摇晃在异乡枝头的四朵白花,他们从峻峭的岩石中怯懦地探出头来,用诗歌掩藏他乡的苦痛。他们在纸上歪歪斜斜地走路,他们在空旷中寻找原乡,他们在辽阔中怀揣梦想,他们沿着一朵白花的经脉,返乡。
       赫尔德林说:“写诗即返乡”。
       现在,让我慢慢靠近他们--------

      汪涛,人称“涛哥”,男,排行老大,四川宜宾白花场人。估计五行缺水,故,名字中水多。水是涛哥的宿命,其诗亦如是。八十年代,就诗名在外。其诗风如水,比花干净,比水纯粹。干净和纯粹是一种修为,更是一种力量。因为干净,才能与“诸神”相遇,才能看见“黑漆漆的灶膛前,用竹筒吹火,脸上沾着黑烟灰的外祖母,随着忽明忽暗的火光,一阵比一阵清晰……”因为纯粹,才听得见宿命深处《仿佛在喊你》,繁华落尽之后,才能“随一滴血出门,跟一颗泪回家”,才有足够的底气,对世界说《都拿去吧》

我的心跳拿去吧。血管中的速度拿去吧
大脑也拿去吧。这里本来就是蚂蚁的宫殿
写在白纸上的黑字也拿去吧。还世界一片清白
如果需要,所有的都拿去吧。我想做一个完整的人

      杨角,本名杨元礼,人称“角兄”,排行老二,男,四川宜宾白花场人,职业警察,同时也是“鲁院”正宗培训出来的比较成熟的诗人。为人直,是职业素养,不善饮,却逢诗人必醉。为诗曲,是诗歌素养,角兄的诗歌是一座房子,易进,也愿进;易出,却不想出。“房子”里的材料都是你身边的人间烟火。去了一趟杨角的“房子”,他能带着你曲径通幽,然后让你品味出生命原乡中,那些光阴的味道。“喝着土烧,泪水领着原罪嚎啕,我常常看着手里的一只空碗,破涕为笑,哭过了,笑过了,内心就干净许多”,不信你去试试,《一碗土烧》《转向》《一会儿》等等,概莫能外。这种手艺比较成熟地体现在《背着灯光去旅行》,有另外的兄弟专业地论述。我就此别过。
      麦笛,本名王德明,人称“老麦”,排行老三,男,四川宜宾白花场人,供职于文化局却不是文化人。有一个诗意的笔名,却全身上下找不到诗歌的证据(笔名都是20年前涛哥取的)。八十年代至今,都在用传统的韵脚走路,常常踩滑(白花人也叫“不跁溜”)。 2013年下半年以后,才知道悲悯是没有韵脚的,于是开始寻找宿命中那些疼痛的本真。这些痛感如诗歌一样粗粝,虽粗确真,原汁原味的白花场味道。最好,你自己去读《黑夜是一只口袋》《痛感》以及《种在光阴里的胎记》。
      孟松,人称“松果”,松哥之谐音,排行老四(白花场喊“老幺”),男,四川宜宾白花场人,职业狱警。最没有诗意的职业,却闪烁着最奇异的诗光。这些光芒,让炼狱人间看到了光明和希望。“我不知道,蚂蚁的家族里,有没有姓和名,当然也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一只叫孟松”。你说怪不怪,怪得让你猝不及防,怪得让你必须低下头来,思考如蚁的宿命和卑微的人生。
      老二老幺是警察,英俊潇洒,老大老三是社会闲人,长得比较谦虚,皆60后,好在均已婚,养家糊口之外,写诗过瘾。前三朵都属“归来派”,因为瘾大,重归诗歌现场;后一朵是“后来者”,莅临诗歌现场仅两年,后生可畏。汪涛的诗,是一滴水,泅渡大海的人,可以望见由真善美举着的命;杨角的诗,是一间房,每个人进去,都会找到自己原乡的魂;麦笛的诗,是一粒麦,粗粝的麦麸里包裹着一些原初的白;孟松的诗,是一枚果,稍不注意就会砸着你心中,早已麻木的神。
面对日渐妖娆的缪斯,他们的迟到是事实。虽然,春天已经姹紫了,他们却还在努力地嫣红。好在,2013年,四朵花都一起出发了。好在,他们有着共同的根。
密密麻麻的文字可以作证:他们正沿着一朵白花的经脉,返乡。
  ——记于公元2014年12月23日,冬月初三,戊不受田 辰不哭泣,神主西南,大吉。


汪涛的诗

《 白   花》(代序)
   
白雪有三个妹妹:李花,杏花,梨花
月光也有三个妹妹:玉兰,莲花,菊花

她们从来不屑着色、渲染的技艺
一盏盏干净的灯,把所有影子照得透亮

忍住热泪时,我常常闭上眼睛
将万里星空抚摸成芬芳的盲文

《诸神印象》

前日,一人打来电话,我刚犹豫了一下
他说,“连我你也不认识了?”我想学别人问一句
“你是那路神仙”,却又忍住了
是呀,这些年来,连神仙们我也忘得差不多了
比如风伯雨师雷公电母。是否因为藏身于
钢筋水泥的建筑,或更加阴暗的意识的房间
早忘了,冷,鞭子,甚至骨头里假寐的颤栗
我常用汉语修辞手法处理兜里三两个零钱
所以将财神爷赵公明,记作赵公民。城隍爷呀
北京杨椒山上海秦裕伯苏州春申君杭州周新
人名及地名,成了稀饭里的粥或粥里的稀饭
一个居家五楼,更幻想着能生出一双翅膀的人
若无意中碰见土地公张福德,只好说句失礼了
而秦叔宝和尉迟恭呢,在老家几十年前的木门上
与记忆以及颜色,被时光一点一点地消弭掉
唯有灶神尚能记得,却不是张子郭。童年时
黑漆漆的灶膛前,用竹筒吹火,脸上沾着黑烟灰的外祖母
随着忽明忽暗的火光,一阵比一阵清晰……

《十个海子》

面朝大海的海子
怅望祁连的海子
以梦为马的海子
在德令哈不关心人类只想姐姐的海子
让青海湖熄灭爱情的海子
站在太阳痛苦的芒上的海子
只身打马过草原的海子
明天醒来不知在哪一只鞋子里的海子
坐在一束麦子上回家的海子

写诗的海子

《仿佛在喊你》

小的时候,外祖母说
听到陌生的声音喊你的名字
千万不要答应

这些年,还真听见过——
依稀在雷雨的时候,清明的爆竹声里
依稀在喧嚷的人潮中,岑寂的旷野上

有两次我听得格外清晰——
一次是虎跳峡的江水边
一次是大雁塔的傍晚

谢谢外祖母,我一次也没有
答应过他们

《聊斋笔记:吹灯的人》

你是一个喜欢吹灯的人
露比夜要沉
清风只抚慰别人的悲寂

随一滴血出门
跟一颗泪回家
家啊,一缕轻烟在哪里

天空的空落进水底
水底的底藏在镜里
镜里的容颜飘忽在岁月里

你只是一个喜欢吹灯的人
你只是一个想藏身青铜的人
你只是一个从天空掉入水里的人

光的折射,让你夜夜惊悸
变形的人类,又在点燃
疲惫已极的灯火

《聊斋笔记:一双绣花鞋》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
一双红色绣花鞋看见了你
(可是,我只记得和你溪水中濯足的日子)

大地冻得瑟瑟发抖的冬季
它的牡丹肆无忌惮地怒放
(可是,我只记得和你溪水中濯足的日子)

冷雨凄凄,道路一片泥泞
鞋底白得像用月光做成
(可是,我只记得和你溪水中濯足的日子)

恍若在书中,恍若在梦里
这双绣花鞋在半空里飘来飘去
(可是,我只记得和你溪水中濯足的日子)

《都拿去吧》

我知道这世界有许多不完整的人。如果需要
我的声音拿去吧。略带沙哑却从不跑调
如果相信木乃伊会复活,请将一具具沉默帮我留着
我的耳朵拿去吧。它听到过一粒细沙里的哭喊
你要答应我,别让两粒以上的细沙凑到一起
我的眼睛拿去吧。明亮,含泪
总坚持看见你们的正面,看见黑暗中仍然黑暗
手也拿去吧。我的左手是老虎,右手是武松
很有可能,宜宾县在山东,阳谷县在四川
腿也拿去吧。我的左腿向前,右腿却常常朝后
它们走不进同一条河流,却可以同时踏上两座高山
我的心跳拿去吧。血管中的速度拿去吧
大脑也拿去吧。这里本来就是蚂蚁的宫殿
写在白纸上的黑字也拿去吧。还世界一片清白
如果需要,所有的都拿去吧。我想做一个完整的人

《家  书》

多少州县与山河错乱。马蹄击鼓
我的行程星孔漏雨,月光扮脸
死守疆土的戍边者,我辜负了你
你们的年代流失,我却在方向中再度辗转
村庄随落叶,大道入荒草
天南地北的祖国呀,请将我烧了
聊将寄信人与收信人,一并祭之


【作者简介】汪涛,男,四川宜宾白花人。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诗歌写作,作品散见《人民日报》《星星》诗刊、《四川文学》、著有诗集《第51个汉字》

杨角的诗

《一碗土烧》

我就是那个把一碗土烧喝成嚎啕的男人
这些年,我常常坐在五粮液隔壁
喝着宜宾城最廉价的土烧
一个人哭给自己听
一想到自己可能是这座城市
为数不多的写分行文字的人,我就
又哭了几声,将碗里的土烧一饮而尽
每次哭过,我都相信土烧是医治灵魂的银针
喝得越高,扎得越深
我常常自己笑话自己,五十岁的人了
端不住一只酒碗;在一碗酒面前,我看见自己
在人间养虎,放虎归山
喝着土烧,泪水领着原罪嚎啕
我常常看着手里的一只空碗,破涕为笑
哭过了,笑过了,内心就干净许多
就会有一场酣睡替我拆去栅栏
从此不再养虎,不再用酒精和泪水
驱赶内心的孤独


《转  向》

早餐之后,看一会儿诗
看着看着便入了迷

看着看着
灵魂,长出了翅膀

一只小鸟振翅欲飞
上班铃声响了

生活常常这样
你最初的愿望,突然

改变了方向


《一会儿》

这劳碌的生活像一次搬运,一块块石头
由我递向了你,由你递向了他。而石头
从不落地,永远处于被传递的过程中
有那么一瞬,我把石头递给你
你犹疑了一会儿,愣神了一会儿
多么短暂的一会儿呀,让我感到了担待的沉重
从此爱上了这一会儿,惦记上这一会儿
在石头又一次递向我的时候
我总想停顿一会儿,仿若恍惚,仿若逃离
这黄金的一会儿呀,让我感受到生活
还潜藏着惬意和轻松


《久旱逢雨》

我必须小心翼翼抱好这块心肝的石头
不能放任它随意夸大内心的欣喜
我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
我仍要把它衔成一块小小的玉,并轻轻放在嘴里
我必须弱化和缩小它在我心中的涟漪
像面对一段意外的顺境


《立  夏》

春天用90个落日
把我蛊惑成一根火柴

三月脱去了我的外衣
四月又把我的内衣脱去
现在是五月
我仅剩一条裤衩
季节,要我用燃烧说话

积蓄热量的过程如此艰难
像一次怀孕
一首反复琢磨的诗
六月眼看就要到了
我像一名等待献身的战士
骑着阳光的马驹
满世界寻找——

那张涂有磷片的纸


《暴雨夜我是那根被淋湿的火柴》

雷声见证了一根火柴
黑里透红的天幕上,它拼命地
闪了一下,又闪了一下

风的嗓子都喊哑了
疯狂的雨点根本不听
它们一浪一浪地涌过去
直到占领完一张磷纸
使一根火柴,毫无用武之地

暴雨夜,我做过疯狂的雨点
但更多时候,我是那根
空怀激情的火柴


《雪  峰》

透明而锋利的玻璃
是他躯骨的赝品

一只鹰从云层穿出来
试了几次
也没能把自己的影子放上去

没到过高原的人
想象不出那里的寒冷

一个头发过早白完的人
连风,在他面前
都胆战心惊

格桑花开到山下就停步了
穿袈裟的喇嘛
只能在阴影里抵达他的头顶

那些临时抱佛脚的人,化作了
半山的雪莲,千年的转经筒
重复着冰雪融化的声音

到了高原,你内心的欲望
演变成鹰
也不一定有他的高度


《不是这样的》

早晨5点。都市的楼群还没睡醒
是我早醒的灯光不小心
惊动对面窗户睁开了眼睛

乡下不是这样的
乡下一般不开窗户,只开大门
乡下人不到万不得已
不会拧亮电灯

很多时候,我们感到
乡下的窗户抑或大门
是鸡叫开的,是狗喊开的
实际上不是这样
我们忽略了那些早早赶路的人
他们的脚步声
比鸡鸣和狗吠要清脆得多

很多事情
不是我们看到和想象的那样
如天空的雨,好像是雷声吼下来的
闪电劈下来的
实际上不是这样的,雨早就出发了
它到达我们眼里,只是比雷声和闪电
慢了几秒钟

【作者简介】杨角,四川宜宾白花人。职业警察。至今在《诗刊》、《星星》、《诗歌报月刊》、《中国诗歌》、《诗潮》、《诗江南》、《四川文学》等报刊发表诗歌、评论800余件。作品入选《中国年度诗选》、《中国诗歌选》、《当代中青年诗选》、《新时期四川诗选》等多种选集,曾获“首届天府文学奖”,宜宾市政府“阳翰笙文艺奖”。出版个人诗集《最初的河流》、《三年中的两只眼睛》、《头顶国徽行走》、《杨角诗选》和散文集《与我同行》及散文合集《这里散文13家》等。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23届高研班学员、宜宾学院兼职教授。
通联:四川省宜宾市公安局治安支队  杨角
邮编:644000
手机:13568565553
邮箱:yangjiao2001@163.com
博客:http://blog.sina.com.cn/yangjiao2001


  麦笛的诗

《称命》
     
蛇年出生,阴冷、蜷缩
一生爬行,7钱
十月,蛇进洞
大雪封山,诸神归位
孤独,寒冷
没酒喝,1两9钱
二十日,风平浪静
天地相安无事,1两5钱
辰时临盆,晨光初露
血光中降生,9钱

读书写字,挣得5钱
养家糊口,耗去5钱
谈情说爱,耗去1两
没有行善积德,也没有
丧尽天良。挣得1两
掐指一算,薄命刚好5两

命中只有5两命、书上说
年不过古稀,卒于冬月
我仿佛看见,一个秤砣
正在一道算术题中
一点一点融化
     (2014.10.12)

《逢生人》

五十年前的一个早上
一个货郎挑着一担满满的风霜
来到南方。我妈说
是神派他到我生命的入口
等我。那天早上
他的叫卖声为我
切开一片天光

从此,我踩着他的叫卖声
在世上流浪
揣着自己的青春和父母的骨血
从书本和尘世中进货
换来一些文字装在箩筐
然后我挑着担子
四处叫卖,卖得只剩下
一具空空的皮囊

我妈说,逢生人有相同的命相
从此我不愿到处流浪
生怕哪个倒霉的孩子
碰上我,碰上我这个
瘦骨嶙峋的货郎
             (2014.5.5晚)

《化水》

我承认,宿命
是从巫师的指尖开始的
一碗水,颠簸不定
吹气、化符、念咒
至到,纸钱化为灰烬
掉进水里

有些疼痛,水不是最好的药物
冥冥之中,我承认
一碗水,不能泅渡劫数
巫师的手指,正在拨亮
前世的灯
(2014.、7、6凌晨)

《哭  丧》

无非把过去,打湿了的脚印
端出来,晒
无非把一根藤,哭成一棵树
把葡萄干哭成成葡萄,哭丧者
从棉团一样的生活中,抽出
一根根线,纠结处
呼天解不开,抢地也
解不开

请来的哭丧者,无非
用秋风,给一棵倒下的树
披上衣裳,无非想唤回
一些落叶,在枯树面前
滴血认亲
        (2014.7.8)

《过桥灯》
   
纸钱就不要了,我只要
这盏灯,举着我
跨过奈何桥

一些面孔,越来越远
一些声音,越来越近
隔着界河,火最清醒

一段宿命,一截灯芯
骨血燃尽,火苗中
灵魂即将现出原形

体内的萤火虫,是这盏灯
喂养大的,现在我把他们
放出去,变成满天星

一团火,再也撑不开黑夜
纸钱买不回什么了,我已过桥
灯啊,快回去接下一个人
       (2014.8.17晚)



《尝新》

每年尝新仪式都由母亲主持
第一筷新米饭要喂狗,然后
依次撒向天空、水井
母亲撒第四筷时,手不停地
战抖,如神龛前的烛火
透过火光,我看见
狗驮着第一粒种子,从河中游过来
岸边,炊烟把阳光和云朵
熏得香喷喷的,祖先和神灵
也从水井里浮出来,其中
饿得面黄肌瘦的那位
是我的父亲

(2014.8.12晚)

《胎记》
                    
我身上有一块隐形的胎记
形状象一只怯怯的兔子
经年累月,它带着我
在陌生的草地觅食
避让、躲闪、卑微
小心翼翼,不敢与人为敌

一块隐隐的图腾,种植在
时光的皮肤里,如宿命
被烧焦成徽章,行走人间
与生俱来,挥之不去

(2014.6.19)

《清明、等父亲》

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回来
所以每年的今天
我们都备好酒菜
在这里等

其实,见到你也不知说啥
生前也没有好好陪你
只记得夕阳压弯了你的腰
你用咳嗽喂饱了缕缕炊烟
然后又被风吹去
从此,每年春天
都有几窝鸟飞到这里
想和你说话
想听你没有唱完的川剧
想借着春光照一照
哪窝鸟飞得
更像你的墓碑

等你,我已不再流泪
旁边是你的大哥
前面有你的父亲
三座坟前都开着零碎的花儿
那一定是你们
唠嗑的声音

(2014.3.29凌晨)


【作者简介】麦笛,本名王德明,男,四川宜宾白花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人民日报》、《星星》诗刊、《四川文学》、《诗江南》、《青年作家》等,作品先后入选《2013中国诗歌选》、《中国青年诗选》等多种选本,先后获得《诗潮》征稿一等奖,《星星》诗刊征稿二等奖,诗集《笛语》获阳翰笙文艺奖。现任四川宜宾县作协主席、《岷江文艺》主编。
通讯地址:四川省宜宾县文广体局     邮编:644600
手机:13980397062  qq:584084867  微信号:MDYYWDM
博客http://blog.sina.com.cn/maidi19651020


孟松的诗

《在一首好诗面前》

我承认,只用了一秒
就彻底放弃抵抗
从身到心,甚至每一个忠实一生的细胞
都心甘情愿成了你的俘虏

作为一名高贵的失败者
我没有屈辱感
反被巨大的幸福包围
甚至,在你蜿蜒的抒情对面
我把灵魂喊出来
脱掉一层皮,又一层皮
抵近你纸上的痛苦
把蝴蝶,从内心里放出来
靠近你虚拟的一朵花

尔后,你营造的诗歌里的秋天
天空蓝得想哭
想起那一只写诗的蚂蚁
我就情不自禁
一次次,把自己的孤独打开
交出空旷,辽阔,和冷…

《有没有一只叫孟松的蚂蚁》

我不知道
蚂蚁的家族里
有没有姓,和名
当然也不知道
其中,是否有一只叫孟松

如果有
我一定会学习《西游记》里的唐僧
纵使历经九九八十二难
也会翻越人间的千山和万水
前去认领
我的这位亲亲的兄弟

我要选择一个干净的地方
和它喝三天三夜的酒
尔后坐下来
和它交换它在蚁族的一生
以及我在人间的半世
并且问问它
蚁族里的贪官,流氓,骗子,地痞,黑手党
是否同人类一样头上没刻字?

我还要把我在人间
隐忍了四十几年的苦,和痛
打包告诉它,请它翻译成蚁语
让蚂蚁的王国里
也知道,它有位人间的兄弟孟松
有无处诉说的郁,和闷

《笔名》

我叫孟松,你叫流星
像两枚树叶
依附于同一枝树枝
我,和你
一对栾生兄弟
依附于同一具肉身

穿同样的衣服
吃同样的饭
连说话,也表一样的情
一个行走纸上江湖
没名没份地活
一个独自苟且于人世
过得,步步惊心
仿佛脚下安放有万多颗地雷

作为诗人
我不敢说出这个世界的白
也不敢说出它的黑
远不如水浒中的一介莽夫
敢于在墙上认领
——杀人者,武松也
为此,我常常在羞愧的泪水中
彻夜难眠…

《桂花体内埋伏着十万花香的军团》

不要小瞧
任何一个卑微的事物

它们体内
隐藏着你看不见的宇宙——
白天有太阳
晚上是月亮,和星星
也有相互攀比晶莹的露珠
拼着绿的小草和树林
还有抬着春天到处跑的蜜蜂,和蝴蝶
以及山川河流,风雨雷电
甚至,冰雹和雾霾

这不,每年秋天
八月可以出面作证
一粒米粒大的桂花体内
埋伏着,十万花香的军团
一阵晚风吹过
你会闻到,嘚嘚的花香的马蹄声
汹涌着扑面而来…

《晾衣架》

抽走了肉身和骨骼
是你,代替我
一次次站在生活的阳台上
醒着…

趁着夜还在夜里
我真想上前
抱着你,喊你孟松兄弟,辛苦了
并一次次流下感恩的泪水

是的,该感恩的还有我的肉身
那么多年来
在这挤满牲畜和人类的路上
很多时候
我的灵魂抽身在体外飞翔
而它却留下来
并一次次,代替我在生活面前
言不由衷地说话,和表情

《我不能像鸟儿一样飞翔》

春风里
一根羽毛的飞翔
牵动,我内心的一只鸟
在飞…

学着鸟鸣
我伸出鸟翅一样的双臂
幻想长出
鸟儿所拥有的羽毛
一次次
在阳光下练习飞翔

一百次的起飞
一百次,重重地落回地面
我开始沮丧
当一百零一次
起飞又落下
我终于冷冷地明白——

我不能像鸟儿一样飞翔
缘于,我内心
背负了太多尘世的重

《我不如露珠纯粹和干净》

我亲眼所见
一滴露珠
从小草的肩头滑落
阳光下,它晶莹的身体
在草坪上投下
一片干干净净的虚无

而彼时,春风得意
我正领着自己
在草坪旁的水泥地上经过
我有绝对的理由相信
那尾随的影子
一定是我虚拟的肉身

并且相信,那些影子
一定是我体内
潜藏着的众多弥顽的阴,和暗
这一想,令我
突然产生羞愧无比的感觉——
原来的我啊
远不如一粒小小的露珠
纯粹,和干净

《墙角的拐杖》

主人是谁
从哪儿来,又到了哪儿去?
我百般猜测
就像生活中的一团乱麻
最终,没理出结果

此刻,就在客厅的墙角
一根孤独的拐杖
像一位被时光抛弃的老人
被孤独本身拄着
它长时间地沉默不语
亦如一块内心长满锈蚀的生铁
或者,一截颓废的光阴

其实,作为一根拐杖本身
我深知它的内心
一定提着一盏流萤的马灯
被期待捻亮——
渴望能有一只手走过来
让一个无助的人
认领另一个无助的人
搀扶走过,窗外那一段落寞的时光

《一支枪的理想》

从铁的家族走失
一开始就错误选择为枪的肉身
这些不是我能左右的
但说实话,我没有作好枪的远大理想
既不想百步穿杨而成枪王
也不想站上,高高的冠军领奖台
作为枪手的陪衬
我只想作枪族里最失败的那支
——准星不准,枪镗锈蚀,长期卡壳
一生都没有出场的机会
如果被押着出场
最好,哑火而不见血光
我不想被人当枪使
更不想背上,杀人凶器的恶名
我只想在时间的岗位上提前退休
还原为一块铁
被人锻打成犁,或者镰
草落民间,在秋天的季节里忙碌
和一垄垄庄稼谈情说爱
有几箩篼,说不完的知心话儿
亦或投胎转世为十字架
为那次走火误伤的一只小鸟
甘愿,忏悔终生…

《戏子》

锣鼓敲开序幕
张三领取李四的命运

我代替你
站在这舞台的中央

白天没有吼出的戏词
夜晚帮助说出

张口没有说完的部份
沉默替我补充

悲伤没有流出的泪水
笑容代我饮下

一生都没来得及的爱
恨继续为我站台

活着就没有下跪过的膝
扮死时,请求你继续给我保持

【作者简介】孟松,男,四川宜宾白花人,监狱警察,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宜宾县作家协会理事,写诗近两年,偶有作品发表或收入《四川文学》、《海峡诗人》、《青年作家》、《草地》、《淮风》诗刊、《中国文学》、《中外文艺》、《现代作家文学》、《四川监狱》、《四川政法》、《宜宾日报》、《宜宾晚报》、2013《安徽文学年度最佳爱情诗选》、2014《安徽文学年度诗选》、《中国诗歌选》等报刊、杂志,2014年10月获《绿风》诗刊和《安徽文学》联合举办的“鲤鱼溪”杯全国情诗大赛优秀奖。

通联:四川省宜宾监狱勤务大队
邮编:644012
手机:1330909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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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15-2-15 22:54 | 只看该作者
自我提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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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5-2-16 00:29 | 只看该作者
好诗!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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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15-2-16 22:30 | 只看该作者

谢易兄提读,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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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5-2-25 15:44 | 只看该作者
伟大的诗人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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