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一篇诗论后面,汤胜林先生说诗歌都是激情之作,要不然就不是诗。我当时开玩笑道:就像射精一样对吗?汤胜林回答,是的。
过后,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最终的结果是,写诗不仅仅是“射精”的产物,因为这种说法似乎还不够全面。
第一,首先我们必须承认,在有些情况下,看到或者听到某些事情,诗人会产生某种强烈的写诗冲动,它是如此得不可抑制,如果不写出来,就不痛快,这种感觉和“射精”时的感觉一样,决不能憋着!
男人们都知道,即便是“射精”,也有随机的——完全不能控制的,强忍着的——最后一射的,这两种情况刚好对应两种形式的诗歌。
比如我的“男人的孕育”:
我怀孕了
从泥土之中攫取卵子
贫血 不再是我的意识
痉挛 只属于我的灵魂
一泻千里 融化空虚
逆流而上由痛苦牵引
面对尘嚣的纷扰
我决心 生下孤独
这首诗当时我记得写时只有几分钟,并且现在看来,里面的句子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而在另外一首“宿命”中,
捧起一把泥土,
如捧起我的忧伤。
我生于斯,
也必将死于斯。
我生于偶然,
死于必然。
我以喜剧肇始,
我以悲剧终结。
我与你的关系,
是天与地之间的关系。
你给我的语言,
犹如夜莺至于杜鹃。
我不会甘于落寞,我要向
茫茫宇宙发出最深沉的呐喊。
哪怕我的精神只是昙花一现,
哪怕我的运命只不过是流星一闪。
即使这样,
我也会辜负你的青眼。
或者,我会无奈地死去,
或者,我只能泪水涟涟。
写的时候用了半个小时,因为里面的感觉是强压着的,最后来了一次释放。
第二种情况,是定向制作的,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叫做“人生就像是发射一次巡航导弹”,有些诗歌也是如此,比如我那首“红色的恶毒”,写的是文革,我很早就要求自己必须写一首反映文革的诗,后来看了许多书,证实了我的猜测,文革是一个伟人对一代年轻人可耻忽悠的过程,我写这首诗的时候,有一种强烈的使命感。还有一首长诗“糜烂”,我写了十七天,找了很多资料,已经没有那种“射精”的感觉了。
巡航导弹主要有弹体、制导系统、动力装置和战斗部组成,它首先要确定目标,然后它会自动到达目标,最后爆炸。
第三种情况,属于应景之作,比如在古代的考场上,必须让你做一首诗,还比如朋友之间用诗歌应和,还有一些情况下强迫一个人作诗。就比如我们的伟大领袖吧,至少有三首诗歌都是这样“被迫”写出来的,邓颖超在一旁说:“主席,你就写一首吧!”于是那首诗就写出来了。
大家可以看到,上述三种情况,对于诗人来说,是主动性一次次降低、被动性一次次升高的过程,所以“射精”之作,还应该多一点。
去年,云南诗人雷平阳说过这么一句话,现在的中国诗坛充满着虚假的情感和呻吟。可见,他说的情况涉及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一个人在写诗的时候,要不要说真话?
我分析,一个诗人为什么不敢说真话呢?原因可能是背后隐藏着一种巨大的恐惧,因为一旦说出来,就有一个道德问题,就有一个法律问题,就有一个很丢人的问题,就有一个巨大的不确定性的问题!
而实际上,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写诗的人,只要把真实的东西写出来,完全是一种精神释放,即便是写某一种痛苦,也是对那段痛苦的一种安慰性解脱。一句话,诗人就是要有一种不要脸的革命精神,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么,前面为什么举我自己的例子呢?因为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写出诗来的,但我估计,大约也是这样写出来的。
有人该说了,你说男人写诗是“射精”,那女人写诗该怎么办呢?
让我说真话,就是“射液”了,余秀华 就是一个“射液”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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